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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儿有些讪讪道:“她那里知道我会打中。”
打十次,十次不中,脚边的东西都打不中,那只鸡明明离了好几米,偏偏打中,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它就该这天死。
哎呀,叫命里啥来的,要不是妈妈在发脾气,得问问的。
赵秀云岂止是发脾气,她大拍桌子说:“那是因为你心存侥幸,所以才会犯错,如果不做,根本不会有机会犯错。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今天必须要挨揍。”
一顿打肯定是逃不掉的,禾儿巍巍颤颤伸出手。
方海自己负伤在身,肯定是没办法替他挡,更何况他负伤还有点“戴罪之身”的意思,自身难保,哪里敢替她出头。但看着不管又舍不得,忍不住想帮着找借口,说:“你不是早上想买鸡没买到吗?”
一双腿都快走成竹竿了,连鸡毛都没看到,这叫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
明明是闯祸,被他这么一说倒像件好事,赵秀云都气笑了,说:“怎么,我还得夸她做得好?”
语气里满是嘲讽,大有你敢说是给我瞧瞧的意思。
方海不敢,想着先下手为强把孩子骂一顿,寻思挨过骂该打得轻一点吧,说禾儿道:“你看你,怎么这么调皮,妈妈的话都不听,那么多同学都去学农,就你闯祸回来,不像话。”
说得轻飘飘的,禾儿哪里会放在心上,双手捏着裤边,只看妈妈,惴惴不安得很。
赵秀云等着看他能再说出什么花样来,高高举起的手轻轻落下,示意他接着说。
方海大受鼓励,装作严肃的样子说:“你看看别的孩子,是不是都很乖。童老师家的清韵,人家从来不闯祸。”
话一出口,赵秀云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
禾儿率先反应过来,一跺脚说:“她再乖,也不是你女儿。”
她最听不得“陈清韵”三个字,现在爸爸还当着面说她要跟陈清韵学。
小姑娘委屈都委屈死了,陈清韵陈清韵,一个毽子都踢不了三个的人,王海军还夸她好厉害,现在爸爸也夸,凭什么!
她的脾气来得没有道理,又带着借题发挥,摆出我现在很委屈,你要打就打吧的姿态。
赵秀云哪怕看出来了,都下不去手,反手甩在方海身上。
这张嘴哦,真是烦人。
独独方海不知道为什么,他是知道女儿不喜欢陈清韵,可她也不喜欢王月婷,不还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天天一起上下学。
他哪里知道小女孩的心思,眼神跟媳妇求助。
赵秀云要不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肯定不会说,这会帮着禾儿把谴责的话说出来,不慎赞同道:“每个孩子都不一样,不能说让谁跟谁学,犯错是犯错,并不代表咱们禾儿不好。”
禾儿头点得可用力了,反正她跟谁学都可以,就是不跟陈清韵学。
哼,她现在都能一口气踢四十个毽子,要学也是陈清韵跟她学。
得,就是不该提陈清韵的名字呗。方海算是看出来了,媳妇跟童蕊不对付,女儿跟陈清韵也不对付,他跟陈斌还行,大家战友嘛,这算什么事啊。
反正孩子最后躲过这场打,怎么样都好说。
他还是挺好说话的,蹲下来跟孩子道歉说:“是爸爸说错了,禾儿是个好孩子。”
禾儿是个很有脾气的孩子,主要是被惯的,要换别人家哪里有哄的,先给一顿打再说。
她哼哼唧唧,不太愿意跟爸爸说话,表达自己很受伤的态度,以此逃避妈妈万一要秋后算账呢。
赵秀云瞧得真真的,看他们父女绕着转,把死得透透的好母鸡抓去褪毛。
家里一连两顿饭,有鱼有鸡,吃得那叫一个丰盛。
方海晚饭后打个饱嗝,寻到空当问:“我还是不明白,就因为王海军,禾儿不喜欢清韵?”
就那小毛头,怎么有点红颜祸水的意思了。
孩子的事,他一知半解,赵秀云却是都知道,大发慈悲给他解释。
“王海军有个妹妹叫王兰兰,那个老是梳小两把头的孩子,现在是禾儿他们班的班长,不过下学期就不好说了。”
“原先王兰兰的同桌叫高明,高营长家老大,黑黑的那个,你见过。他们家不是后妈当家吗?高明有点没人管的意思,三天两头才洗澡换衣服。王兰兰就嫌他邋遢,不想一块坐,正好禾儿不是插班吗,老师就把她和高明排一块。”
“王兰兰是班长,又是家属院长大的,谁都认识,一开始都是她带禾儿玩,挺合得来的。禾儿的脾气又跟王海军挺能凑一块,反正都要好,这是刚来家属院时候的事啊。”
“高明这孩子其实挺可怜的,禾儿不是爱逞英雄,两个人又是同桌,就带他玩,原来都没人带的。他其实就是少人教,现在自己也能拾掇拾掇,老师一看挺好,咱家这个还能带动同学进步,成绩又好,就器重她一点。禾儿自己不是也一直想做班长。”
“王兰兰肯定不干啊,觉得禾儿背叛她,就让她哥给禾儿下绊子。”
“后来,不是还是你跟我说的,禾儿想当头头,王海军当然也不让。陈清韵不是就开始出门玩,那么好看的小姑娘,又弱、需要保护,大把小男孩追着跑。”
“我这么跟你说吧,王兰兰现在可是天天追着想跟高明做朋友,高明不愿意,只跟禾儿玩。禾儿想跟王海军玩,王海军也不愿意,只跟陈清韵玩。那王兰兰不就更讨厌禾儿,禾儿更讨厌陈清韵了。”
“王兰兰也好玩,现在天天带着陈清韵,反正跟她哥是左右护法,给禾儿气的。本来那阵子禾儿有乒乓球拍,王海军又有点要跟她玩,陈清韵说不准他就不了。”
“禾儿现在就觉得是陈清韵捣蛋,不然王海军还带她玩呢,王兰兰她倒是不稀罕。主要是男孩子野,什么敢玩,爬树还是跟他学的呢。”
方海掐着手指头数,这两个人的事里头,怎么又牵出这么多孩子。
王兰兰是谁?
高明又是谁?
这些人他见过吗?
来过家里吗?
方海一头雾水,说:“不是,我有个问题想问。”
赵秀云还以为自己讲得挺清楚的,眉毛一挑说:“没听懂?”
方海笑摇头,又点头说:“听是听懂了,就是奇怪,你怎么谁都认识?”
他反正是一个都不认识。
赵秀云嗤笑一声,心想以为谁都跟他似的,觉得知道孩子坐哪块桌就是好爸爸了?
跟妈妈比起来还差得远着呢。
不过她只说:“一看你平常就没认真听禾儿的话,她天天回来不是都叽叽喳喳地说话。”
就是叽叽喳喳地说话,那话多的,拿筐都装不下,方海哪还能仔细记住,摇摇头说:“反正我现在知道她跟谁是彻底不对付,以后不提就行。几个孩子,矛盾还整得挺较真,有圈有绕的。”
世人大多数不把孩子的事当事,赵秀云从来不这么想,她有些严肃道:“她们也有自己的世界,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该交给孩子自己处理。”
方海心想,我就是想帮着处理,想理清楚谁跟谁好、谁不跟谁好的关系都跟乱麻似的,他哪里有这本事啊。
他缩脖子说:“你们母女,心眼有时候宽,有时候细得很。”
反正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好的像爸爸,坏的像妈妈,赵秀云不服气道:“是人就都有心眼。”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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