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风离开翠屏峰,一路上思索着悟真“一水抱千山,自可见分晓”的偈语,想着易无为“千山一湖有仙影”的留言,一时却是琢磨不透,
不知不觉却是到了落脚的客栈,便是取了马匹,向店家打听了往六棱山的去向,策马而去。
六棱山与恒山眦邻,多为山路,楚南风花了近一个多时辰才到达六棱山,只见不远处一座高耸的山峰满山草木葱拢,绿色茵茵,但见有一路人,便上前打听了明月山庄所在之处,依着路人所指,前行了两三里路,只见一处白墙青瓦的大庄院出现眼前,却正是穆道承的隐居之处明月山庄。
穆道承未料到楚南风会来,听得仆人禀告,大喜过望迎将出来,哈哈大笑:“稀客,稀客,喜煞老哥了,哈哈……”
忙叫仆人将马匹牵走,引着楚南风进庄,只见庄内青石铺路,虽值初冬,石路两边花草却是红绿相间,左侧不远处有十余丈见方的池塘,池塘正中有一凉亭,接有五尺余宽的木栈与青石路相连。
明月山庄甚是宏大,随着穆道承走了一盏茶功夫,才到了庄中待客的厅堂之处,穆道承招呼楚南风入座后,“大兄弟,让穆老哥我猜猜……你是先去了悬空寺?”
楚南风笑着点了点头:“正如前辈所料。”
“那可是遇到了所要寻访的高僧?”
楚南风听他口气似是知道些内情,便是将到了悬空寺所遇的事情过程讲道出,关于下山又碰上玄空子之事却也并未言出。
穆道承闻言点了点头,示意楚南风喝茶之后,言道:“各人各缘,当初易前辈来明月山庄之时,曾与老哥我言道…他也曾上过悬空寺,只是未曾提及有玄空子这个人物,想来应是没有遇见。”
楚南风心念一动:“那前辈上次转告家师留言……是否为悟真所断?”
“并非是悟真所断,其中事由……老哥我大致也是知道一些,只是易前辈凡事讲究缘法,吩咐若有一天大兄弟到了这山庄,再讲与大兄弟你知晓。”
穆道承顿了一下,望着手中的茶碗,吹了吹缭绕上升的热气,茗了一口香茶,“易前辈临走的那一天晩上,与我在那池中的凉亭上,将他离开太白山的原因说与老哥我听了……”
“自从马郡主出事后,易前辈见你一个人在玉皇池结庐而居,心内甚是担忧,他知悉马郡主中了奇毒生死未卜,便想到当世之中有人能用神通推测未来。”
楚南风知他所说的神通应是“宿命通”,便是凝神细听。
“这门神通名唤“宿命通”……据易前辈所知,皆是佛门高僧修有此神通。一是少林的慧空大师,另一位便是悬空寺的悟真大师。但佛家之人极重因果,自然不会轻易施展此神通,易前辈先是到了少林寺去寻慧空大师,慧空大师听了易前辈所求之事后,却是避而不见,易前辈便在少林寺……”
望了一眼神色激动的楚南风,顿了一下又道:“便在少林寺外住了近年,或是他的诚心感动了慧空大师,那慧空大师终是现身岀来,言道只要易前辈能在彿理上胜了他,便帮易前辈解惑。”
楚南风只道易无为当初是云游悟道而去,万没想到却是为了寻访马郡主生死才离开太白山,心下自是感慨万千。
“那佛家禅机岂是容易悟得?佛理更是各人各见,如风过花落,是风之错,还是花自落?那风又自何来?易前辈知道慧空大师并非刁难,便让大师岀题,慧空大师便是问他“何谓我执”,易前辈不敢轻易答岀,便要求慧空禅师给他三个月时间,那慧空也就应允。”
言罢望着厅外的景象片刻,转而对楚南风言道:“大兄弟,何谓我执?”
楚南风闻言一怔,心念所到,自问所执,无非是执于情。眼前便是浮出一众自己关心之人,马希兰、易无为、楚父……
穆道承未待他应答,又道:“那时我问易前辈三个月后如何作答,易前辈道:佛家之执乃明心见性,性中见真,若无所执,岂能悟真。执于钱财,执于名利,执于情爱,执于武学。执之无错,行之有过,或变改初心,已失其执,或得不知足,执迷不悟,终而害人而不觉行亏,如何能见其真。老朽从起兵之初心念百姓,办学育人也是为了百姓,可又在学子为家国效力之念上,给他们套上了枷锁,已失其真是为偏执,故留信一封,不辞而别。”
“那时易前辈说完这番语后,老哥我却是心有所悟,竟沉思一个多时辰而不自知……终是悟得一招“遮月断影”,想来可能是老哥我痴武成性,执痴见真吧,哈哈……”
楚南风点了点头,“当初晚辈曾与翁长老言道,穆前辈是痴武求悟,此下觉得应如穆前辈所说的是执痴见真。”
穆道承瞪了楚南风一眼,“别前辈不前辈的,却让老哥我心中不痛快。”
“不敢,家师常言,长幼有序。”
穆道承知说他不过,摇了摇头,望了一下天色,“天色渐暗,先随老哥去用饭,哈哈,取上好酒去那凉亭中再叙。”
楚南风点了点头,起身随着穆道承出了厅堂,来到了池中凉亭之上,仆人早已在亭中石桌上置放了一坛美酒,二人入座后,穆道承笑道:“老哥痴武,也略好酒,这酒是老哥从太白山归来后藏在山窑中,想着哪天易前辈、大兄弟来了拿出来喝,哈哈,七年前与易前辈两人三日喝了三坛,还余五坛,今晚月色尚可,月望刚过三天,大兄弟当可尽兴畅饮。”
“好,这两天南风就陪前辈畅饮。”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肉香,穆道承对着站在亭柱边的仆人道:“叫他们文火慢烤,烤好了将羊肉切薄点,去吧。”
“大兄弟可知易前辈留书吩咐,等你修到了抱丹大成……再去悬空寺的原因吗?”穆道承将酒坛打开,边倒酒边是问道。见楚南风沉言未答,便是叹了一声道:”易前辈是担心……万一马郡主真得有所不测,那时大兄弟有了心结,恐是难以修到元婴之境。”
修武之人,三十岁之前若是凝聚本命胎丹,以后登堂入室元婴境,自也是九成九机会,楚南风当下方自明白易无为的用心,心中感慨不已,便是拿起酒来喝了一口,只觉得如饮玉浆,香醇绵软,不禁赞道:“好酒。”
穆道承哈哈大笑,举起酒碗大口一喝,笑道:“若说制酒,老哥只是略懂,若论品酒也不输太白山的武老兄。”他二十余年前去了太白山,自是与武望博相识。
“但若说到精通这两个字,老哥当服易前辈口中所说的一人……这天下各行,亦生出了各道,大兄弟这次去悬空寺,可曾见过寺里一位名唤悟色的禅师?”
楚南风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倒是喝过他所煮的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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