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风日晴和、水光潋滟。荣国府二爷贾琏登舟往扬州赴任,其表弟薛蟠随船返乡。来送行者络绎不绝,贾琏不免踌躇满志。
有一老仆从人群中挤进来,低声对薛蟠道“不明师父,我们家老爷来了,想请您过去见一见。”薛蟠虽不知他主是谁,这种神秘兮兮的老爷他习惯性给面子,遂随之而去。
码头上还泊了几条船,他们便上了一条。待见了那人,薛蟠先是微惊,随即含笑合十。坐在舱内的正是钦差大臣戴青松。
薛蟠上前行礼“戴阁老。”
戴青松合十还礼,笑道“老夫还不是阁老。”
薛蟠亦笑“快了。”
戴青松道“老夫能有今日,全赖师父之善行。今师父离京,老夫无以为谢,特送上菩提子佛珠一串,愿师父一路平安。”
薛蟠诵佛道“贫僧并非有意帮大人的。大人能有今日,盖因大人乃难得的好官、朝廷与百姓皆折损不起之故。”二人抬目互视,洞若观火。“若得了大人的一、整、串、菩提子,贫僧倒是占便宜了。”
戴青松神色俨然一躬到地“师父放心。我戴某必上不负天子、下不负百姓。”
“阿弥陀佛。多谢大人。”薛蟠接了佛珠套在手上,与戴青松互视而笑。乃拜辞下船。他人还没走出十步,那船已离岸。
回到自家船边,柳芳、韩奇等人还围着贾琏呢。见薛蟠过来,忙拉着他一道说话儿。扯了几句,又一个人趾高气昂走近前来,到薛蟠跟前却又下拜谄笑“不明师父”
薛蟠一看,正是忠顺王府那位长史官。乃含笑道“何劳大人亲自来送,琏二哥哥与贫僧好大的颜面。”贾琏忙在旁拱手。
长史官朝贾琏略打个躬,只向薛蟠一人道“师父颜面岂止于此。我们王爷已亲来了,就在外头的马车里,让师父过去呢。”
薛蟠吓了一跳“不是吧贫僧真没那么大面子啊”前日不是去辞过了么
贾琏早看出郡主待薛蟠与旁人不同,竟想歪了以为忠顺王爷必是奉了其姐之命有体己话要对薛蟠说,乃笑道“王爷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事。”薛蟠忙向柳芳等人打了个招呼,跟着长史官走了。
一见马车,薛蟠嘴角抽了抽贫僧知道您老是个王爷,也犯不着如此炫富吧那个足有寻常马车四五倍大,朱轮华盖好不艳丽。车轴上嵌着金玉,车角还悬了银铃、风吹叮当直响。车帘勾起,忠顺王爷本尊胳膊架在雕花舆窗上,脸朝外眯着眼,也不知他究竟看见人没有。
长史官领着薛蟠到车前,忠顺抬抬眼皮子“和尚,你上来。”
“是。”不然贫僧还能说什么
遂老老实实上了车。里头奢华如故。满眼的繁复雕花、绸缎兽皮、绦结流苏。当中还搁了只洋漆长几,几上一瓶初开的杏花。花瓶底部套着个紫檀木细雕的座子,纵然马车跑得蹦起来这花瓶也不会滚下去。薛蟠心中暗骂万恶的统治阶级,上前行礼。
忠顺依然只抬抬眼皮子“坐吧。”
“是。”
坐了会子,忠顺懒洋洋道“听姐姐说,你想走绿林路”
“不错。”
忠顺身子朝后仰靠了片刻,阖目道“替本王寻个人。”
“哦。什么人。”
“早先叫萧四虎,如今跑不脱换了名字。四川天知道哪座山里的人。在长江边上,离重庆城有三四天的路程。外号铁面夜叉。今年三十八岁,属耗子的。”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撂于长几上,“这是他二十年前的模样。”复又仰靠阖目。
薛蟠心中一跳又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你们家事儿不少啊。乃瞄了眼画中人,是个英气勃发的少年。人如其名虎头虎脑,笑得极灿烂。那外号谁取的,太不合适了。“请问那三四天的路程是走船还是走旱路”
忠顺睁开眼斜睨道“白痴。走船与水势相干,顺江与逆流相去甚远。自然是旱路路程。”
“他当年在哪儿安窑立柜什么营生”
忠顺瞪了他一眼“说人话”
“就是问,他当年在哪条线上做绿林买卖。主营业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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