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看罢信冷汗直流,当即焚毁。十三回了洛阳,凛若冰霜如此这般告诉了樊先生一大堆。樊先生呆若木鸡。
下午,樊先生领着石管家,拉了一大车货品赫赫扬扬回了姬家。
老头老太太听见儿子回来了,还颇为风光,自是欢喜得洒了满衣襟的泪。樊先生说他早先只因没钱才没回家,心疼得老太太又哭又骂,一声声儿啊肉的,十三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时父子俩坐去书房。樊先生早已被十三教会了一套词儿,乃扮作斟酌的模样道:“父亲,有件事儿子想跟您商议。旧年我家失窃,连银锭子都好好的没动,独丢了一件东西。竟是小时候我刚来咱们家时,姐姐给的那块玉佩。”
姬老爷子大惊:“怎么独丢了那个?”
樊先生低声道:“官场上手段最阴狠不过,故此儿子打发手下人去了趟长安。不曾想竟听说有人假冒儿子的妻女。”乃垂着头,将十三探听来的消息说了。
姬老爷子抬目看了他半日,长叹一声。“你也这么大了,显见已有主意。”
爷俩商议良久,直至夜幕初临才罢。
过了几日,父子二人驾起车马拉上礼物往长安而去。
卢家来了亲家,老太爷亲出来相迎,接入书房吃茶。没两句话,姬老爷子开始炫耀“我儿子有钱”。卢家众人听其养子姓樊,便提起前阵子来的樊太太和樊姑娘。
姬家爷俩一愣。姬老爷子道:“除了这孩子,我们家与樊家已不大往来了。”遂讲述当年收养此子之事,只将“朋友”换做“表弟”。
卢大太太身边那个靠谱的媳妇子正好过来打听亲家老爷、舅老爷想吃什么,闻言道:“那日奴才在呢。我们太太认出了樊太太身上一块玉佩,说是小时候她给舅老爷的。”
樊先生忙道:“可是我刚到家时姐姐给的那块?哎呀……那个,早年我才刚离家不知世事,日子好不艰难,便典当换了衣食。”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倒是那媳妇子先笑道:“这算怎么回事?亏的那娘儿俩脸皮厚,竟然就承认了!”
樊先生皱眉道:“她们可哄骗了姐姐的钱财去?”
媳妇子道:“那倒不曾。表姑娘病得厉害,是我们太太替她延医用药、后来也是我们太太替她安置的庵堂出家,还谢了好些香火钱呢。哎呀,该不会与那姑子是同伙、合谋骗钱吧。”
卢老太爷捋了捋胡须道:“老夫瞧着不像。她们当日无亲无故又没盘缠,孩子还病着,已是走投无路。趁势托咱们家帮个忙说的过去。”
媳妇子小声嘀咕:“冒充人家亲戚哄人家救命,临走时总得说句实话啊。若非舅老爷今儿来了……我们太太还盘算给那姑娘庙里修菩萨金身呢。”
卢学政听着自家老婆甚是慈善、又体恤亲戚又敬重神佛,有些高兴,咳嗽两声:“人生在世谁没个七灾八难,只当做了回善事也罢。”旁人皆点头称是。
假亲戚之事就此结案。
而后少不得酒宴接风,热热闹闹。樊先生怀揣银票阔气一通。
晚些姬家人相见,樊先生避不敢直视他姐姐。
卢大太太咬咬牙,叹道:“我知道兄弟今非昔比。钱财最是易散难聚之物,终究不可过于奢靡。你岁数也不小了,该当安定下来、娶房媳妇才是。”樊先生轻声应“是”。
倒是卢学政笑道:“小舅子已出息了,自然明白深浅。”
卢大太太不搭理他,扭头道:“父亲和母亲也当催催。”
姬老爷子笑呵呵道:“他既回来万事皆好,旁的我与你母亲也管不了。”
樊先生苦笑道:“父亲,姐姐,不是我不想成亲。早些年穷,没人肯将女儿许我,我也没脸皮回去跟父亲要钱;后来忙着做生意,连睡觉都不得空;如今可算好些,那边的姑娘要么黑要么瘦,要么黑且瘦……”
不待他说完,卢学政拍案大笑:“大太太、岳父,你们放心,小舅子的亲事包在我身上!”
樊先生呛着了,伏案咳嗽,两眼的泪趁势擦上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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