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这个年过得磕磕绊绊,言则也无心做事,遂向京营里告了假,在家中休整。
亲戚朋友或有前来拜年的,也有前来慰问的,一时间门庭若市。
很快,忙碌中迎来了上元。
元宵观灯是旧俗,一家人难得团聚,早上打扫完了堂室,烧完阡张,三姐弟便围在房内做花灯。
言莫往搭好的灯笼架子上糊纸,看见书辞认真地往灯上描画,随口问道:“二姐,你昨天又挨骂了?”
书辞连眼皮也没抬,“要你管。”
“你就说说吧,咱家最孝顺的是你,最常挨骂的还是你,你图什么呀。”他把灯笼放下,“依我看,娘就爱我和大姐这款,越不守规矩她越喜欢。”
言书月听得不解:“我很不守规矩吗?”
言莫没接她这茬,往书辞身边一凑,“姐,马上开春了,城郊林子里的鸟满天飞,咱们去打鸟吧,打几只回来还能送给娘呢。”
书辞把笔放下,斜眼瞥他,“还送给娘呢,说得好听,让我带你玩儿才是目的吧?”
“那里头的鸟品种可多了,逮些回来玩玩儿嘛。”
“不去。”她手脚麻利地糊好灯笼,“开春家里忙,我还得帮刘叔点账。”
“何必呢。”言莫没多想就道,“你干得再好,娘也不会夸你几句。”
书辞闻言手上一抖,将棉纸撕开了一条口。
“小莫!”言书月低低呵斥。
心知说错了话,言莫赶紧岔开话题,“那什么,不去打鸟也没事儿呀,娘说今晚带我们出去看灯来着。姐你知道吗,到时候象房还会放象出来。”
书辞怀疑道:“真的?”
“真的,绝对是真的!”
言书月也跟着附和:“这个我也听说了。”她往书辞身边挪了挪,“看完了象,咱们俩晚上一块儿去走桥吧,好不好?来年可以除百病的。”
书辞抿唇思索了一会儿。
“去嘛,去嘛,很好玩的。”知道她是猜灯谜的好手,言莫把她推得左摇右晃。
看着面前两个人期盼的眼神,她挑起眉,故作勉为其难地点头:“嗯……那好吧。”
紫禁城中,御花园内。
十余层鳌山重重叠叠,天尚未黑,金碧已熠熠夺目,分外耀眼,禁宫内上下一新,灯如繁星,极尽奢华。
台阶下,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儿正欢快地在雪地中玩藤球,厚重的锦服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老嬷嬷于不远处看着,几个小宫女在旁陪她嬉戏。
衣袍太多,难免阻碍行动,一不留神踩到下摆,她结结实实摔倒在地,藤球顺势滚了出去。
“小郡主!”老嬷嬷刚要上前,藤球碰到一人脚边停了下来,她倒抽了口凉气,结巴地叫了声王爷,跟着俯首行礼。
沈怿撩袍蹲下,把藤球拎在手上,不以为意地把玩。
小女孩儿巴巴儿地看他,“皇叔,我的球……”
他忽然轻笑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肃亲王的名号一贯是用来使孩童止哭的,小郡主生性调皮爱闹,这辈子听得最多的自然就是这个名字,立马吓得面如死灰,结结巴巴半天才蹦出一句:“皇、皇叔……”
沈怿若无其事地把球递过去,“怎么样,摔疼了没有?”
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没有。”
沈怿刚想检查她膝盖,身后便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铃儿!”
青石小径上立着一串宫人,昭怀公主疾步而来,几乎是扑到郡主身上去的,双手一伸紧张地把她搂在怀里,戒备而畏惧地盯着对面的人。
沈怿手还停在半空,他慢悠悠收了回来,搭在膝盖上,唇边似笑非笑:“这么怕我作甚么?我又不会对她怎么样。”
昭怀公主将女儿掩得严严实实,一面小心翼翼地同他说话:“时候不早了,家宴设在内殿,王爷还是别在这里耽搁,当心皇上怪罪。”
沈怿挑起眉颔了颔首,一副很随意的样子:“三公主不打算与我同行?”
“这就……不必了,郡主年幼,我走不开身。”
他负手在后,慢条斯理地点头,“那您自便。”
清幽的小径两旁有初吐嫩芽的草木,他一路朝前走,沿途的宫娥太监便一路垂头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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