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之中,沧南衣这才收回了手指,嗓音清冽动人:“这是自损自伤成了习惯吗?神识若是耗尽,便是吾也束手无策。
虽说吾身入门,许你在外胡来,却也不曾叫你如此任性胡来。
吾之旧友雪拂留给你的六道神符,可不是叫你这么用的。”
短暂分别的初次见面,竟是叫惜字如金的娘娘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苛责之语。
百里安眼眸微睁,道:“这六道神符是雪城主特意留给我的?”
他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与那位雪城主并无多大交集,为何这十方城圣物,会叫这位城主大人留传于她?
“啪!”沧南衣竖起手掌,在百里安的脑袋上轻轻一拍,道:“你的重点是这个吗?”
百里安捂着脑袋后退了一步,看着她:“娘娘你怎么出来了?”
虽说此船舱内部开始疯狂异化,可安全屋到底是在河下幽船的规则所保护之地,纵然规则开始消失,可异化的速度却远比不上外部。
话一问出口,百里安又很快反应过来,即便是在这个世界里,沧南衣的神识感知能力依旧强大,不受任何规则的限制。
他想感知到她的具体方位,自是必须克服万难之辛。
可她若想要知道他在做什么,却是再简单不过。
所以……
娘娘即便在入门内安全屋后,仍旧在留意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百里安当然知晓,在闭关之时若是被强行终止打断,那对身体的损伤可是不可逆转的。
他退出去的那一步当即又收了回来,神色关切地打量着沧南衣,道:“娘娘,你没事吧?”
沧南衣摇了摇首,眉眼染满朦胧灯光,显得面容越发清隽如雪石般洁白无瑕,淡声说道:“想来在这世间想要寻一个不为外物所扰的安静之处当真是痴心妄想了,此处两大麻烦若是不解决,怕是终究不会得以安宁。”
百里安察觉到她体内的力量竟也如同他一般在逐渐地恢复掌控,不由惊讶地看着她,不知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吾。”
沧南衣睨了他一眼,面上笑容淡淡:“吾若继续这般视若无睹地在那屋中睡下去,岂非是得又叫爱徒你来以自身血肉身骨挡在我的前头来为吾去灾避祸了?”
“吾难得破例主动收的一回徒儿,可不是用来这么浪费使用的。”
百里安正要说些什么,老人头这时却是怪声怪调地憋不住屁,桀桀笑道:“徒儿?原来竟是师徒关系吗?我瞧着你们二人倒怎么也不像是师徒啊,这位尊者一身清华之气,当世仅有,便是我那世界里的帝尊祝斩气息也不足你身上万一之清圣,想必你是哪位远古天地自生神祇的化身吧?
这小子血脉虽为龙族,修的却是妖道,龙族血脉精纯,用以采补倒是上妙,可若是收徒,自缚枷锁为那世间道德纲常束了手脚自身不说,还得因着妖族之身,惹得一身麻烦脏物,可不是什么划得来的买卖。
而且不过师父罢了,尽力而为施救即可,世间道法万千,这个师父死了还可以拜下一个山门。
我瞧这位龙大爷为您这般尽心尽力,不顾一切舍了自身也要回来护您,这觉悟,这情意,怎么看都像是在护自己的女人一样,又怎会是那般纯洁正常的关系。”
这煞风景的东西又不看场合身份的说话了。
百里安好没气地翻了个白眼,道:“对于丢了良心的人来说,师父死了可以拜下一个山门找新的师父,老婆若是死了,一样可以找新的如花美眷为自己续弦奶孩子,这与是何身份并不冲突,所以你给我闭嘴。”
沧南衣轻抚指尖晃曳不止的青玉银铃,那清脆的撞玉之音顿时止歇,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百里安一眼,道:“如此说来,那宁家小魅魔据说身怀六甲,算算日子应该也快生了吧?你这般费心费力的救吾?莫不是想让吾来给你奶孩子?”
百里安自然明白这不过是她的打趣之话,但仍旧叫他感到十分无语。
“且不说我家非烟心力尚足,底蕴丰厚,无需假手她人来奶孩子,纵然当真心有余而力不足,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儿家中还有许多个小娘照顾,倒也无需师父您来操劳了。”
听到这里,老人头的表情更加破裂了,对百里安的观感彻底颠覆:“你家中有老婆妻儿还一堆女人,竟还在这里沾花惹草!”
这是什么绝世大渣男!
沧南衣见他越说越离谱,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去。
却是叫老人头精神一抖,只觉那不过一个冷冷淡淡再寻常不过的眼神,却是叫他感受到了一股如山般的威严,让人心生敬畏而一时屏住呼吸。
他奶奶个腿的!
这女人身份怕是十分不简单啊!
这小子约莫是没骗他。
这种狠角色,哪个感动歪心思收了做老婆。
仅仅看一眼,便是叫人神清透骨,遍体浑凉,里里外外仿佛连灵魂都被用天音圣法洗涤了一万遍似的,什么非分之想都不敢多生了。
这女人,天生的尊长,谁敢亵渎!
“娘娘当真无事?”
虽说对于娘娘而言,她若当真想用心瞒一件事,便是天地万古也察觉暴露不了。
可百里安的直觉却是告诉他。
她闭关也不过短短数十日,在这浅短的时日里,根本就不足以叫她化解自身尘劫。
可她却强行出关,此刻还跟没事人一样,甚至已经可以运用部分修为实力。
这简直太过诡异了。
换做旁人,想来必是会用心隐瞒,逞强故作的继续维持强大坚不可摧的模样。
可百里安还是低估了沧南衣的厚脸皮。
她深以为然地颔起了首,温润的下巴拉起一个好看优美的弧度,淡淡道:“很有事,已成事实,吾之身劫……”
说到这里,她话语微微一顿,面上清冷笑容无比从容:“怕是没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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