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蔺承佑眼里的笑意一凝。
今晚之前,他已经把三位受害孕妇的底细大致摸过一轮了。
最近遇害的荣安伯世子夫人小姜氏,是荣安伯世子宋俭的续弦,宋俭的原配姜氏四年前因难产而亡,而小姜氏正是姜氏的妹妹。
据闻,当初宋俭娶姜氏时曾遭到伯爷和夫人的极力反对,原因是姜氏的阿爷过去在淮西道的某位将领帐下任幕僚,来长安后虽说有心应试,却是屡试不第。
这样的人家,可谓门第寒微。
但宋俭对姜氏一见倾心,誓愿非她不娶,碰巧彭震的夫人随丈夫来京述职,听闻此事后,彭夫人主动登门拜访荣安伯夫人,说姜家与她算是远房表亲,那年在她淮西道又受过姜氏母亲的大恩,她早就认了姜氏的母亲做姐姐,说起来姜氏算是她的外甥女。
有了彭夫人作保,伯爷和夫人稍有松动,加上姜氏虽门第不高,却算得上知书识礼,老两口在亲眼见过姜氏一面后,最终同意了这门亲事。
成亲后宋俭与姜氏情同胶漆,没多久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孩子们长到两岁时,姜氏再次怀孕,却在临盆时因为难产不幸身亡,时隔一个月,老夫人也因病去世了。
伯爷因府中长期无主母主事,等儿子孝期满了,有意让儿子再娶,宋俭却执意不肯续弦。
一年多前,妻妹小姜氏因着探望小外甥在伯府小住了一段时间,过后没多久,宋俭突然造访老丈人,求娶妻妹小姜氏做填房。
据严司直打探后回来说,荣安伯府的下人们背地议论,宋俭之所以求娶小姜氏,除了因为小姜氏是孩子们的亲姨母,还因为她容貌极肖姜氏。
此外还有一些不堪的流言,例如小姜氏正是在伯府住的那段时日与姐夫有了首尾,宋俭为了顾全二人的名声,不得不上门求娶……又说小姜氏嫁给姐夫时都已经十九了,先前迟迟不肯嫁人,是因为十五六岁时就相中了自己的姐夫。
姜氏姐妹都是华州人,小姜氏嫁入荣安伯府整一年了,出事时恰好怀孕六个月。
第二起案子的受害人舒丽娘,碰巧也是华州人,舒丽娘父母早亡,十七岁嫁给了华州一位落第书生,去年丈夫不幸因病暴亡,舒丽娘与婆家历来不偕,又无父兄相依,只好投奔长安的堂亲,这位堂亲正是京兆府的舒长史,名叫舒文亮。
今日蔺承佑原是打算先去找一趟舒长史和郑仆射的,除了向他们打听舒丽娘过去在家乡的种种,也想知道为何一个好好的良家妇人要给人做别宅妇,不料后头撞上了耐重现世。
至于第一起案子么……
因白氏是与丈夫王藏宝一道受害的,同州府的柳法曹在调查受害人的背景时,一直着重于调查王藏宝这边的种种。
譬如王藏宝是否与人结过仇、因何舍弃同州的家业来长安……而关于白氏的为人、往日可曾与人结过怨,案宗上却只字未提。
他只知道白氏今年二十有二,怀孕五个月了。
回顾完三桩案子,蔺承佑心里的疑惑简直压不住,照庄穆这样说,出事前庄穆莫非调查过三位受害孕妇?
这与他最初的设想有些出入。
庄穆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再开腔,蔺承佑等了一会,起身到桌上端起一壶虾蟆陵,提壶回到铁笼前将庄穆身上的捆绑一一松了,只留下脚铐和手铐。
做完这一切,蔺承佑亲自斟了一大碗虾蟆陵,把碗放到庄穆面前,笑道:“这样吃喝才畅快。”
庄穆咽了口口水,不顾手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痕,捧起碗二话不说喝了起来,咕嘟咕嘟喝完酒,迫不及待把碗放到地上,两眼闪烁着贪婪的亮光,等待蔺承佑给他斟第二碗。
一口气喝了三大碗酒,庄穆才仿佛缓过劲来,捧起另一边的汤碗,埋头吃那碗冒着热气的牢丸,吃饱喝足之后,他并不急着把碗放下,只不动声色抬起眼睛,从碗沿上方看向蔺承佑。
他深深看蔺承佑一眼,径自放下碗,点点头沉声道:“年纪不大,倒这样沉得住气。”
蔺承佑脸上笑意不减,耐心十足地等待着。
庄穆默了一晌:“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前提是你得给我准备好我要的东西:两百金,一匹快马,一份能保证我顺利离开潼关的过所——还有放我走。”
蔺承佑哂笑:“阁下倒是敢开价。”
庄穆扯了扯嘴角:“这四条对旁人来说难办,对你来说却易如反掌。
你应该早就料到了,凶徒很快还会再犯案,可此人太狡诈,你们大理寺至今没找到有用的线索,而我,却实实在在与真凶打过交道。”
蔺承佑气定神闲道:“真凶肯让你被我们大理寺捉住,自是有把握你提供的线索绝不能查到他头上,一个对断案未必有帮助的人,叫人如何答应你提出的这些无理要求。”
庄穆冷笑道:“我虽不知道凶手的真实身份,但我这一个月来知道的种种,比你们大理寺查一年都要多,想来你很清楚这一点,才会屡次跑到牢中拿好酒好菜款待我。”
蔺承佑道:“你要是别无所求,大可以继续拒绝吃喝,肯接受我招待的酒菜,岂不说明你也迫切地想对付那凶徒。”
庄穆滞了滞。
蔺承佑提壶给庄穆又斟了一碗酒:“我早说过,你想借大理寺之手报一箭之仇,我想利用你提供的线索找到凶手,你我各取所需,但单凭你知道的那些事,不足以在短时日内查出凶手是谁。”
庄穆面色复杂地看着碗里的酒。
蔺承佑笑道:“要缉凶,光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还不够,你最起码要配合大理寺做个局,若是这个局能成功将凶手捉住,你说的那四条——”
庄穆紧紧盯着蔺承佑,蔺承佑却故意踟蹰起来,过片刻才笑着颔首:“或可勉力试一试。”
庄穆神色稍松,然而眼中又迅速闪过一丝犹豫。
蔺承佑抬头看他:“你该知道你的机会不多了,一旦真凶率先查到了你的幕后之人,你我再怎么设局也无用了,到时候你对大理寺来说毫无用处,你猜我会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庄穆咬了咬牙,端起酒碗一口喝尽,忽道:“三月初一那日,我的一位友人突然让人给我传话,说他的某位下属三年前在外地丢失了某个重要物件,上月这物件突然在同州出现了,友人怀疑贼人此刻就在同州,让我即刻前去将物件和贼子一道捉回长安。”
蔺承佑没吭声,这位所谓的“友人”,想来就是庄穆真正的主家了。
“等我赶到同州境内,那物件却在市廛中消失了,我在同州最热闹的街坊找了家客栈住下,暗中调查此事。”
“什么样的物件?
为何能一问就知?”
蔺承佑冷不防道。
庄穆不语。
蔺承佑一嗤:“即便你不说,我到同州府查几日也能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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