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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7 章(第1页/共3页)

第27章

滕玉意取了一粒药含入口中,这药甘甜如蜜,幽幽有股清凉异香,若是平时服下,定能生津止痛,但此时她喉头如木头般全无知觉,吃下药也不见好转。

顾宪并没指望滕玉意立刻能说话,看她表情宁静,想来这药有些安抚之用,便温声道:“此药只能治表,祛根还需配合内服的药剂,滕娘子若是觉得好些,往后可随身带着此药,不拘早晚,只要觉得不舒服即可含服一粒。”

滕玉意含笑点头。

蔺承佑一旁看着,居然没吭声。

顾宪忙完给药的事,扭身才发现蔺承佑笑容古怪,他怔了一下,正要问蔺承佑是不是认识滕玉意,不料蔺承佑牵过阿芝的手,率先朝上首走了:“时辰不早了,诸位请入席吧。”

顾宪自顾自落了座:“还没问你呢,前日你把我那匹如意骝牵走做什么?”

蔺承佑接过侍女递来的宾客名册,漫应道:“看看是如意骝跑得快还是我的紫风跑得快。”

“那么谁赢了。”

蔺承佑抬头一笑:“笑话,当然是我的紫风。”

顾宪轻叹:“一局算什么,我那匹如意骝老了点,回头我们再多比几回。”

“欸,那就说定了,但是你别忘了,我的规矩一向是输了就得赔马。”

滕玉意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暗忖这个顾宪不但认识蔺承佑,两人关系似乎还不错。

待众人都坐好了,蔺承佑笑道:“舍妹每半月举办一回诗会,多蒙各位诗豪赏光前来助兴。

以往每常由家母陪舍妹做东,但自从爷娘出游,这诗会已搁置小半年了,今日舍妹重新起社,我这做兄长的本该在此作陪,怎奈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走一步,为表歉意,我备了些笔墨纸砚作赔礼,还请诸位看在舍妹的面子上笑纳。”

说罢击了击掌,仆从们鱼贯而入,每人捧了一个白香木托盘,依次摆在客人们的条案上。

托盘里摆放着一套笔砚墨,皆为上品,那叠纸笺不知是桑皮还是苎麻所做,光厚匀细,极其显墨,正适合用来誊诗。

砚乃是龙须砚,每张砚的底座上已经提前用小篆刻上了宾客的名字,如此一来,即便是脸皮再薄的客人,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将这份厚礼拿回家去。

众人难言惊讶之色,今晚来参加这场诗会的,除了世家子弟,还有不少出自白屋寒门的穷酸儒生,这套笔墨纸砚对贵户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客囊羞涩的举子来说,简直堪比甘霖。

这一下宾客尽欢,人人都钦服。

滕玉意没动那笔墨,杜庭兰却微讶。

郡主毕竟才九岁,行事不可能如此周全,想来这是成王世子安排的,难得的是赠笔墨而非赠金银,大大地照顾了孤标文人们的尊严。

蔺承佑出手又大方,光那一扎厚笺就足够每人用个小半年了。

此人面上看着玩世不羁,没想到为了让妹妹高兴,连一个小打小闹的诗会也肯花费这样的心思。

静德郡主看请来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都很高兴,也学着哥哥说话的语气,吩咐婢女道:“既然诗豪们都到齐了,快把茶点都呈上来吧,记得各人爱用的点心不一样,莫要弄混了。”

婢女笑着捧好宾客名册:“婢子已经再三核实过,万万不敢出差错。”

蔺承佑同顾宪闲聊了几句,起身走到上首,挨着那位一直在打瞌睡的老儒坐下,咳了一声:“夫子?”

这老儒是本朝有名的大儒,人称虞公,成王府特地从国子监请的老师,每月都会来主持诗会,被蔺承佑的咳嗽声一吵,他慢吞吞掀开眼皮,见是蔺承佑,表情瞬间转为惊恐。

蔺承佑笑道:“夫子好睡?”

虞公抖抖袖子,抬手擦汗道:“好睡,好睡。”

“今日负责招待客人的虽是阿芝,主持大局的却是夫子,夫子多费心,别让阿芝胡闹。”

虞公严肃点头:“世子且放心。”

蔺承佑看了眼身后两名老仆,两名老仆点点头,一个捧着茶点,一个捧着巾栉,走到虞公背后,一左一右坐下来。

左边那个道:“夫子,请用杏脯。”

右边那个道:“夫子,请净手面。”

虞公被左右夹击,一时间如坐针毡,被仆从强迫着净了把手面,瞌睡劲顿时一扫而光,他接过蔺承佑亲自递过来的茶,满脸都是无奈:“世子,你就放心走吧,有老夫在,今晚这诗会必定妥帖守礼。”

蔺承佑这才放过虞公,又对阿芝说:“常统领就在水榭外头,你别太淘气,要是把虞夫子气坏了,别指望阿兄替你去国子监赔礼。”

阿芝嘟着嘴表示不服气,小脑袋却点了点。

蔺承佑笑哼一声,起身道:“诸位尽兴,恕在下先走一步。”

众人少不得欠身送别,路过卢兆安跟前时,蔺承佑忽然停下脚步:“阁下可是今年一举夺魁的卢进士?”

卢兆安作揖:“卢某见过世子殿下。”

蔺承佑笑容可掬:“久仰久仰。

早听闻卢公子有青钱万选之才,今日一见,阁下果然不俗。

恕我今日少陪,改日请卢公子好好喝一回酒。”

卢兆安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姿态:“多蒙世子青眼相看,卢某不胜荣幸。”

郑霜银双眸微垂,但显然一直在留神卢兆安与蔺承佑的对话,看卢兆安应对自如,脸上慢慢晕出一抹嫣红。

滕玉意饶有趣味看着卢兆安,若非早就知道此人卑劣不堪,光看这幅不卑不亢的模样,任谁都会觉得他高风峻节吧,再看郑霜银这副模样,估计不止知道郑仆射有意替自己与卢兆安拟亲,而且对卢兆安颇为嘉许。

她笑着打量郑霜银,心里正暗暗盘算,杜庭兰忽然一把捉过她的手,悄悄在她掌心写道:蔺承佑已经知道卢兆安约我去竹林的事了,今日请卢兆安前来,是不是意味着他开始调查卢兆安了?

滕玉意摇了摇头,她也弄不清蔺承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同卢兆安说了几句话,蔺承佑告辞走了。

虞公清了清嗓子:“最近我们四季诗社因屡出佳作,在长安声名大噪,照老夫看,只要长期举办下去,四季诗社定成为长安最闻名遐迩的诗社。

可惜等郡主明年长到十岁,为着男女大防,这诗会便不能再举办了。”

众人面露遗憾:“届时何不将男席与女席分开?”

虞公捋了捋须:“这就要看王妃的意思了。

今日重新开社,席上来了不少新朋友,老夫既是郡主的老师,少不得将规矩重新说一说,四季诗会举办至今,向来不拘小节,但也有些传统的定俗,需叫各位新朋友提前知晓。

诗会每半月举行一次,每回拟定一题,或五言或七律,诗成后由众人评选最优。”

不知何处传来怪响,咕噜噜咕噜噜,像是有人肚饿腹鸣,一下子打断了虞公的话。

虞公咳了一声,阿芝愕然:“这是某位诗豪饿了吧?”

众人哄堂不已。

“饿着肚子还怎么作诗?”

阿芝兴致勃勃吩咐婢女,“那就先把酒食呈上来吧。

虞公在旁提醒阿芝:“郡主,时辰不早了,趁酒食尚未上桌,不妨先拟好诗题。”

滕玉意望向窗外,下午才出门,不知不觉已近黄昏了,橘红色晚霞倒映在水面上,一漾一漾泛着细碎的波光。

静德郡主歪头想了想,冲郑霜银道:“郑姐姐是长安城有名的扫眉才子,今日就由郑姐姐拟题目吧。”

郑霜银欠了欠身,抬头看向虞公的白发,道声得罪,含笑道:“‘宛转峨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注1),不如以‘白发’为题,不拘声韵,行两首七律,取意境飞远者为优作。

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虞公万万没想到做诗做到他头上去了,不由愣了愣。

静德郡主却点头:“好好好,总算不再是松竹菊梅了,那些题眼我早就做腻了,你们以为如何呀?”

诸人忙都附和:“此题甚妙,就是不好发挥。”

静德郡主又转向滕玉意和杜庭兰:“滕娘子,杜娘子,你们初次赴会,难免有些拘束,要是觉得不合意,大可以跟我们提的。

今日这道‘白发’,你们以为如何。”

杜庭兰欠了欠身:“历来咏白发,一不小心就会流露出悲嗟之态,郑娘子取白发为题,却主张‘意境飞远者为优作’,咏白发而不自伤,不落窠臼,颇有新意。”

郑霜银微讶地打量杜庭兰,滕玉意趁机向郑霜银眨了眨眼。

郑霜银一愣,不自觉杜庭兰和滕玉意露出友好的笑容。

阿芝看她三人如此,益发高兴起来:“那就定‘白发’为题吧。

现在你们可以先在腹内构思,等用过膳了,誊写在纸上即可。

我会把前三名的诗作拿到宫里给圣人和皇后看,剩下未中选的,也会收集成册。”

此话一出,席上的仕女也就罢了,少年书生却精神一振,若能由郡主直接将诗作送到圣人面前,日后参加科举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于是个个搜索枯肠,或凭窗远眺,或坐在席上冥思苦想。

等到酒食呈上,窗外天幕已晕染出墨蓝色,众人归座用膳,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婢女们依次将食盒放在每人面前,因是一人一几,食盒也是按人头准备,发到虞公面前时,愕然发现少了一盒。

阿芝奇道:“为何少了一份呀?”

婢女们面有异色,方才去厨下取食盒时,她们曾与厨娘们仔细核对过名单,确定没有错漏才放心接过食盒,凭空少了一盒,除非名单有误,但之前给每位客人呈送笔墨纸砚时,却是一份不多一份不少。

领头的婢女自行请罪:“想是漏拿了,婢子马上去厨下取。”

“去吧去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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