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铁线绕龙鞭的人解开了鞭子,可已经被吓住了,不敢再动手。
林豪到底是领头的,知道再下去兄弟几个都得交代在这里,忙着摆手喊起来:“停手停手,阁下给散门一个面子,请高抬贵手,某认错……小弟和几个兄弟都给阁下认错。”
叶云生一口真气在体内,好似这辈子都没有这般舒服过,像是有十几个顶顶的美人脱光了围绕着他,摩擦着他,这飘然欲仙的滋味——他已经太久未曾品尝,好似一个总讲道理,总体面对人的书生,忽然撸起袖子跟几个莽夫干了一架,如此的痛快,无比的酣畅淋漓!
他忽然笑了起来。
对你们这几个人讲什么招式,还要考虑如何出招……我还真是失心疯了。
散门几个人都开始道歉,见他不理,也不再出手,就赶紧相携着离开。
叶云生独自站立了会儿,走到了那处墙前,摸了摸冰层,自嘲着笑,对冷冷的冰说道:“谢谢,我这个人间无用,居然落魄到要靠你来赢那几个混人,学再多的剑法,练再好的内功,又有何用?”
回到院子里,他洗了一把脸,进屋里看了眼躺在床上安睡的女儿,看着女儿的脸,他笑了笑,可笑容很快的,就像是被黑暗吃去的光,消失了。
也不见有什么声响,他已跃上横梁拿下依旧被脏布包裹着的宝剑。
退出江湖的七年里,他从来没有用轻功飞得如此快,每次在墙边、瓦顶借力,俱是一跃三丈远,内息鼓荡,使得迎面而来的风呼啸不止。
他来到福康街,运起玄机净根诀,内息汇聚双耳要穴,马上就听到了街东头几人的声响。他一步三丈,转眼就追到了他们的身后。
江湖上十名剑客就有八人会使的将军夜走剑,是一套传承已久,攻守平衡,剑招适用性广泛,并无明显缺漏的江湖剑法。
他自然如同刻在骨子里,打定了主意不去深思招式,他直接一剑向前行军式,直直刺入林豪的背脊,穿透了心窝。
入剑有多快,抽剑就有多快,这是高明剑客的用剑基础,他转剑削飞那使棍的壮汉头颅,头颅还在空中,回过身来的三人,其中使铁丝绕龙鞭的汉子喉咙被他宝剑刺入,横向切出,飞出了好大一片血花,洒在使双钩的汉子身上。
那使鬼头刀一刀砍来,他又一剑切开双钩,本来针对长剑能锁能拿的双钩像是病弱的双手,只挣扎了一下,就被宝剑穿过,径直刺入胸膛,他把剑向上一划,破开咽喉,嘴巴,鼻子,脑壳,带出喷泉似的血水,再向下一劈,却劈了一个空。
鬼头刀惊慌失措的剑招像盘蛇出洞,又好似水泼刀法里的不知东西。这并不是离奇高明的招式,可偏偏让叶云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一遍就叫他使了一招让鬼头刀莫名其妙的剑招。
前面被摔得狠了,鬼头刀使刀的手还在抖,刀法也走了形,好像很多存在于叶云生记忆里的招式,他不受控制地陷入在混乱的意象里,然后在现实的刀剑相向里,慌乱,挣扎,补救,犯错。
如果是没有受伤的鬼头刀,叶云生说不定已经被砍掉了手指,或者被切开了某一处的肌肤。
可鬼头刀也在挣扎,这矮个的汉子更慌乱,他认为叶云生是在戏弄他,是在折磨他,让他觉得可以逃走,可以反败为胜;不然这杀星拿了剑毫不犹豫追上来杀人,干净利落地将四个兄弟都一一杀死,这样一个高手,怎么会忽然发了神经,用起剑来乱七八糟?
江湖中人都是比谁的武艺更高,比谁学的本事更强,现在他们两个,却是在比谁犯的错更少,谁坚持的更久……
叶云生见到一招,正习惯地要去出招,忽然记不起来要用的一招无用剑法。
就像是忘了一句诗的写书人,在最最关键处,画龙点睛时要用的一句诗。
他只能蹩脚地用一个不准确,似是而非,并不完美的词语替代。
又斗了十几招,叶云生又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换成是写书人,只怕要放弃了,睡一觉,明天起来,或许就有了灵感。
但是,叶云生放弃不了,对方的刀一招一招地砍过来。
他忽然用了一招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的招式。
这一招好似顺其自然地使了出来,就像写书人在睡前的灵感喷发,他找不到词了,就自己作了一句。
读穷万般书,不如我一句。
忘却千招剑,杀尽世间苦。
这一剑从刀锋下掠过,刺入矮个汉子的胸口,然后抽出弹飞了鬼头刀。
他一脸诧异,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剑。
远处有三三两两巡夜的差役打着灯笼,徐徐走向这边,他飞身而退,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这个晚上,他想了好久,到睡着了都没有想起那忘记的几招剑法,好似这几招在他的记忆中消失了。
未曾死在决斗中,自是需要履行诺言,他上午摆了面摊,吃了午饭,就让妻子看着营生,他独自带着女儿去往赵员外府上。
过内城门,走入城中,这里占地极广的府苑,每一户都是长安权贵,宽敞的街上捕快、差役多了起来,江湖人少了,长得穷凶极恶之人会被拦住,询问一番,不是长安城户籍,拿不出路引的话就要去牢房里呆上几天,直到找着保人。
城中一切都比他所在的城东要舒服。街面上非常干净,看不到乱糟糟的垃圾,没有夜里醉酒人的呕吐物,行走在路上的人穿着体面,外衣上的毛皮鲜亮,马车宽敞,拉车的马高大健壮。就连这儿的阳光,似乎都比他住的那块地方要温暖写意。
阿雨好奇地看着城中的景物,时不时望向爹爹,她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其实就算问了,叶云生也不会回答女儿。
当父亲的,都不会在孩子如此年龄,告诉她这个世界的真实。
叶云生牵着阿雨的手,走在街上,路过一家门前,看到台阶上站着一对男女。
男子似曾相识,女子长得妖艳妩媚,一袭绛紫色贞观服,下摆留出两条光溜溜的长腿,也不怕冷。
女子忽地笑起来,“很好,你就做你的正人君子吧!”
说着就离开了,腰肢扭的,让叶云生走得更慢了。
那男子正无奈间,看了叶云生,追上几步,唤道:“叶兄!”
“恕叶某眼拙,尊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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