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序是个什么人呢。
旁人说他出身豪门世家,生来就享祖上几百年积攒的财富和荣耀,住着最好的宅子,受着最精细的侍奉,挑剔到肉不是现宰不吃,衣不是雪锦不穿,地不是汉白玉不踏。
可他也背负着张家所有人的期望和沉重的责任。
早晨诗、书、礼、易、春秋,晌午明经、明法、明算,下午历法、药经、鉴赏、天工、造器,晚上古琴、棋艺、工笔画甚至是赌术。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有十个时辰都在学这些。
张知序样样都学得很好,是那种夫子都自愧无所多教的好。
但他还是觉得无趣,日复一日的课无趣,满脸笑容的奴仆们无趣,端着架子的贵人们无趣,就连自己这条命,也真是无趣极了。
做出和程槐立同归于尽的决定,是他最开心自由的时刻了。
然而现在一睁眼,他居然没死。
不但没死,还寄生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听她对着十二层高的摘星楼“哇”地惊叹出声。
“大仙!”她喊他,“您见过这么高的楼么!”
张知序只觉得浑身上下瞬间被一股奇异的情绪淹没,像是吃了花椒一般酥酥麻麻,五指指尖跟着发热发胀,脑袋里嗡地炸开烟花,无数闪光的焰尾嚣张又绚烂地划破他漆黑的感知。
这种感觉太过新奇,以至于他怔愣了许久,才意识到是陈宝香在高兴。
居然能高兴成这样?
他不解地抬眼,以为摘星楼有什么新花样,看见的却还是那些难看的七彩灯笼、飘飞的纱帘,还有那又笨又大的孔雀木雕。
“这些。”他皱眉,“你喜欢?”
“当然啦!”陈宝香雀跃地道,“这地方我一直想来,可惜太贵了,里头随便一道菜就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换成铜钱,也不过两千四百文。
张知序是从不将银钱放心上的,但听陈宝香这夸张的语气,他眼前莫名就浮现出了二十四把普通开刃的匕首、八段匕首舞或者三个潲水桶。
等等,潲水桶?
鼻尖微皱,他嫌弃地道:“你还没有沐浴更衣。”
陈宝香低头看了看自己,裙摆脏兮兮的,身上也多少有点味儿。
“可是。”她道,“这是冬天诶。”
“冬天怎么了,浴桶要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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