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良骥开口邀约,韦训瞪着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直言不讳地道:“邀我这样晦气的人参加婚礼,你是脑子里进水了么?要是你家死了人我还能帮忙治丧,婚礼这种红事,我去了干什么?”
庞良骥急忙说:“韦兄听我说完,本地障车弄婿的风俗极盛,我庞家平时行事高调,定有许多人就等着这个机会生事。我已经失了武功,无力抵挡,到时候让闹婚的人按住痛打捉弄,恐怕招架不住,非得有强悍的傧相在身边襄助,才能有命迎娶新娘。”
韦训不以为然,说:“就有障车闹事的,你家有钱,雇上七八个护院来给你护驾也就够了。除非你是铁了心,想请我把闹婚的人全数当场治死,架着婚车浴血而过,这样结婚很吉利吗?”
宝珠本想上楼回房去的,旁听了只言片语,心中惊疑:这是娶妻还是打仗?怎么还有“护院保驾、痛打闹事”的过程?
她忍不住开口问:“这‘障车’是什么意思?”
十三郎说:“九娘没见过吧,民间结婚,常有乡邻拦住送嫁婚车,拥门塞巷强行索取财物,花样百出戏弄新郎的风俗,甚至时有新郎死于闹婚的传闻。”
宝珠震惊了:“婚礼不都是庄严肃穆的盛大典礼吗?竟有如此不堪之事?这不是公然犯罪吗?”
韦训心中一乐,失笑道:“你没见过正常,肯定没有哪个活腻歪了的家伙敢去拦你家婚车。”
庞良骥当然听不懂他们的暗语,仍是挖空心思地恳求:“镖师虽然可靠,但这毕竟是婚礼,除了傧相没人有资格为新郎挡酒,本地习俗,从到新娘家接亲开始就是一步一杯,来一个客人就得酒到杯干,一直喝到架着婚车回到新郎家举行完拜堂仪式才算完。除了你内力深厚有这等海量,旁人非得醉死在路上。我已预备了上好陈年花雕,你就当是来帮兄弟喝酒吧!”
韦训听到“上好陈年花雕”几个字,有点馋酒,心思略微活动,但想了片刻,担心宝珠这边没人照顾,仍然严词拒绝:“不去,你多雇几个傧相,叫他们车轮战就是了。”
庞良骥见他如此坚定,心中一沉,知道只能破釜沉舟,发狠拿出那个大绝招来了,当即摆正身姿,肃容缓声道:“师兄还记得当年欠我一个人情吗?只要你肯来帮这个忙,那件事就算扯平了,兄弟之间从此再不相欠。”
韦训一愣,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拿出旧事来交易,诧异地问:“你当真要将那人情用到请个挡酒的傧相这种微末事上?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帮你灭掉任何宗门仇家,或是抢来任何你想要的奇珍异宝。”
宝珠一听这话,心中好奇心大起:不知道韦训当年欠了这公子哥什么样的大人情,竟然能任凭他欲予欲求,答应下上天入地般的难事来报答。
庞良骥神情严肃,说:“我等了阿苒许多年,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如今能顺利迎娶她就是平生最重要的事了,我人已经残废,不需要什么奇珍异宝,也不想灭谁的门,求大师兄帮我这一回吧!”
这几句话倾心吐胆,斩钉截铁,话说到这个份上,韦训知道再没有回旋余地,只能点头答应了。他郑重伸出手,与庞良骥互相握住小臂用力一顿,事情就算讲定。
整个师门之中,青衫客不仅武功绝顶,更是言必信、行必果,一诺重五岳,从无虚言。庞良骥得到他的承诺,知道天下再无人能阻挡婚礼,登时高兴到几乎流下泪来,拍着桌子大声喊道:“上酒!上酒!今日不醉不归!”
老总管一边斟酒一边小声劝道:“小郎,您那接新人用的催妆诗和却扇诗还没背全呢,真要喝那么多吗?”
庞良骥收住了泪,略显尴尬,降低音调说:“那就……那就小醉一下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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