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屋里一时有些安静。
“的确是在你府上。”魏凌叹了一声,“十多年前,因为我一时糊涂犯下大错,酿成今日的因果。我这些年来也在不停地想,得知了她的消息,立刻就往贵府来了。罗大人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是肯定要把宜宁带走的。孩子最是无辜的,她再怎么也不能留在罗大人的府上了。"
罗成章的笑容僵住了,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那英国公却已经稳稳的放下了茶杯,撩了衣袍单膝跪下。
“还请罗大人把我女孩儿带出来吧,我今天就带她离开。我听闻罗大人把她赶去了偏院,想必也是不想看到她了。”魏凌抬头,目光明亮,“罗大人若是有要求尽管提,但凡不是有违道义,魏凌绝不还口。”
英国公魏凌,跪也只跪紫禁城的那几位了,他一个四品的文官,何德何能让英国公跪他!
但罗成章根本忘了扶他这种事,喃喃地说:“是你
和顾明澜一起的,是你?”
“那时我并不知她是谁。”魏凌缓缓说,“她也并非自愿,罗大人大可不必怪她”
“我不怪她?”罗成章下意识地就冷笑,“她不守妇道与人私通,有什么好争论的!你
你也是,
你地位尊贵,怎能如此行事!”
魏凌早知道到罗家来是怎么样的情形,看到罗成章气得发抖的模样,他倒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是理屈词穷的一方,他喝了鹿血之后神志不清做了那等事是事实。任他说几句吧。
英国公的马车进罗家的时候,就有人跑去告诉了罗慎远。
罗慎远合上书,有些怔了。他给魏凌送了信,却不想他第二天就上门来了,但至少证明他对宜宁是真的看重,以后不会让她委屈了。
他侧过头问护卫:“郑妈妈可到了?”
“郑妈妈听了之后焦急万分,连夜就上了马车。故一刻也没有耽搁到了保定…小的安排郑妈妈住在旁边胡同的宅院里,您要现在去请她过来吗?”
“去请吧。”罗慎远把书扔在桌上,站起了身。
是非曲直,本来就说不清楚。让郑妈妈把当年的事告诉父亲,其他的由父亲自己去判断吧。有英国公在这里,那就怎么也不用担心了,英国公是不会让宜宁再受委屈的。恐怕就是罗成章不同意,那也要强制地带走。不然他何必要带五百精兵过来。
只是想先礼后兵而已。
宜宁靠着床沿在写字,还是她一贯的习惯,早上起来要写三篇的大字。
旁边伺候的小丫头看她写得认真,不禁嘟嚷道:“小姐,您这时候还练什么字”
“不练字做什么。”宜宁淡淡地道,她端正地坐着又落下一笔。
雪枝上前一步对那小丫头说:“你去外面帮着收拾打整院子吧。”把那丫头打发出去之后,她走到宜宁身边低下头道,“二太太想进来看您,门口的护卫把她拦下了,二太太哭了好久…”
宜宁抬起头叹了口气,林海如对她这么好,出了这样的事她肯定是要伤心的。她低声道:“母亲还怀着弟弟,眼看不足一月就要临盆了。你帮我带个话,让她保重身体,不要操心我的事。”
如今她是落魄,陈氏都让罗宜秀不准来看她,平日往来她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这么多,哪有像现在这样门庭冷落的时候。宜宁抬头看着桶扇外,鹿鸣堂的院子里高大的槐树叶子落光了,天气越发的寒冷。搬过来的被褥不够御寒,也不知道这个冬天怎么过。
从一个嫡出小姐变成了奸生子,罗成章肯留她在府上已经是给她颜面了。但其实宜宁根本不想留下来,她前一世就算没有人疼爱,也是活得行事端正的。哪像如今在罗家这般被重罚,走出去丫头婆子都会轻视她。但想离开根本是不现实的,所以无论再怎么屈辱,她必须若无其事,自己先轻慢自己了,别人的践踏更会毫不留情。
宜宁轻轻吐了口气继续练字。
这时屋子里的棉布帘子被挑开了,松枝脸色苍白游魂一般地进来了,雪枝见她回来,朝她走过去问:“可领了炉子和炭回来?”
松枝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指了指旁侧示意雪枝避去偏房说。
宜宁却抬头看着她,手里的笔也放了下来:“就在这儿说吧,如今没什么是我听不得的了。"
松枝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说:“奴婢回正房之后,才发现老爷让人把小姐的库房封起来了,奴婢想争辩守着的护卫说,如今那处的东西已经不归我们了。奴婢就想再搬些被褥回来。结果看到房间空荡荡的,竟连木头架子都搬空了!"
雪枝听了一急,她们昨晚搬的本来就仓促,好些东西都还没拿过来。“老爷这是什么意思,要让我们活活冻死吗!”
松枝拉了拉雪枝,雪枝下意识地回头看宜宁。她背脊挺直地坐在临窗的大炕旁,稚嫩柔软的脸映着窗扇透进来的光,好像在听她们说话,又似乎没有。过了会儿才说:“那便把妆盒里头的首饰变卖了,换些棉芯回来自己做吧。”
雪枝觉得心疼不已,老太太捧在手里养大的孙女,前二太太亲生的女儿。就算没有罗家的身份了,也不该这般的待遇要是这样,还不如、不如让宜宁跟着顾家回去,总比留在罗家好!
雪枝走过去拉着宜宁的小手,半蹲下身看着她:“姐儿,不用的。我们写信给顾夫人,写信给太老爷,让他们把您接回去…"
宜宁摇头,轻轻地说:“顾家未必有我的容身之处。且舅母没有个说法,也不好接我回去。到了顾家也是同样寄人篱下雪枝,你都明白的。”
雪枝抬头望着宜宁的脸,眼泪止也止不住。是啊,她都明白,但是心里却还有一丝奢望。宜宁伸手帮她擦眼泪,笑道:“不要担心了,罗家不会想把这种事情说出去了,过了这段时间便好些。等母亲的孩子生下来了,我们说不定还能看到小少爷呢。”
宜宁越说雪枝哭得越止不住。
门外一场风起,桶扇外的槐树的枯叶吹得到处都是,庑廊上积着厚叶无人去扫。
影壁那头,罗慎远亲自扶了郑妈妈下马车,郑妈妈似乎苍老得厉害,几年的时间她的背都佝偻了起来。她倒是不显得慌张,只是捏紧罗慎远的手道:“您带我去见老爷吧,我亲自把这件事说清楚,不可让那小人得志
…"
“您不用急,宜宁的生父已经找上门来了,正在和父亲说话。”罗慎远说,“您只需把当年的事完整地说清楚就行了。”
郑妈妈有些惊愕,随即苦笑了一声:“三少爷,但凭您信不信。您说这十多年来,若是一直有把刀悬在头上不掉,那是忐忑心慌的。如今刀落了下来,痛是痛,我反倒不急了,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她复又问,“您说宜宁的生父找上门来了?"
罗慎远顿了顿才说:“是英国公魏凌,当年带走二太太的是他的护卫。但是宜宁是他的孩子。"
郑妈妈的手有些发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悲痛,目光闪烁,半晌说不出话来。
罗慎远立刻送郑妈妈去了前厅。
前厅的桶扇紧闭着,英国公的侍卫林立在门外,戒备森严。里头听不到半点动静。
小厮通传之后桶扇打开了,屋里十分的沉寂。郑妈妈被扶着进去,就看到一个高大俊朗气度不凡的男子站在堂上,听到动静之后他转过身来。郑妈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个才是宜宁的生父,这个才是当年那个明澜念念不忘的人!
而坐着的罗成章的脸色显得相当不好看,他勉强压下汹涌的怒气,僵硬地道:“郑妈妈,您远道而来实在是不必了。当年的事我都清楚了,您帮着她隐瞒通奸这等丑事,我不想再多说了。您要是来帮顾明澜和罗宜宁讲情的,实在是不必!”
英国公嘴角微扯道:“我已说她是被迫,罗大人何必再如此说她。”
罗成章身子微僵,虽不敢顶撞英国公,放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握住。
“奴婢不是来给任何人说情的,事情是什么样,奴婢就说的是什么样。奴婢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没有说假话的。”郑妈妈本来精神不太好,如今却直起了背脊,仿佛有一种生命力从她的周身焕发出来,眼中也露出一丝光。她干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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