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只凭这一句话,温竹森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宫家三小姐,宫止的姑姑,宫佩虞。
温竹森略微颔首,向她问好:“姑姑好。”
宫佩虞的长相和宫老爷子几乎有八成的相似,同样的舒眉朗目在她的脸上则展现出了别样的凌厉飒爽,引人注目,一头蓬松地束在颈后的深栗色波浪卷发将她出众的五官衬得越发明艳,鼻梁上架着一副浅金色细框眼镜,衣着素净大方,只穿着一双舒适平底鞋的身高也直逼一八零左右,不经意间透出来的压迫感让人难敢直视。
——仿佛无论周围混杂着多少人,这个人都是能被第一眼看见的那个——
这其实是原书中作者对宫止的描述,可此时单单是看到宫止的姑姑,就已经让温竹森下意识地想到了这段描写,想来宫止的五官和外貌也应该是同样的优越吧。温竹森心想。
见温竹森并非她想象中和传闻里所形容的那样桀骜狂妄,宫佩虞心中颇感意外,但还是懒得跟他绕弯子,表情依旧淡漠:“烦请温先生到茶室一叙。”
宫佩虞这话说得客气,但温竹森知道自己并没有反抗的权利,于是回头跟司机小赵说了句“抱歉”,转身跟上了宫佩虞的步伐。
主宅后面有一栋半透明的阳光花房,随着花藤蜿蜒,不透明处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想是三小姐会客的茶室就在那里面。
“咳咳咳……”
已是寒露前后的天气,温竹森的体质原本就差,又加上他之前把避寒的外套裹在了熟睡的鼎鼎身上,这工夫免不了被寒意侵袭,忍不住捂嘴轻咳起来。
宫佩虞的身体状况也很不好,所以她自然能够理解温竹森此时有多难受,便说了一句:“就在前面了。”
温竹森攥了攥发凉的手指,轻声应道:“好的。”
进了茶室,冷风立刻被尽数隔绝在了室外,总算能让温竹森松了口气。
“温先生请坐。”宫佩虞伸手示意。
温竹森按照她指尖并拢的方向,规规矩矩地坐下。
“温先生,我想和您谈谈有关于……”宫佩虞上下看了温竹森一眼,声线稍微柔和了些,“离婚协议的问题。”
听到宫佩虞说的这句话,温竹森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礼貌地朝宫佩虞点了点头:“好,您请说。”
他的身体还是很不舒服,这工夫说起话来便有点儿有气无力,就连眼前的场景都是晕乎乎的,看得不太真切。
心脏也还有点疼,这样破例挺直,让他的额际止不住地泌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看到他的表现,知道端坐这个姿势有多累的宫佩虞秀眉微蹙,耐心道:“温先生可以放松一些。”
“好。”温竹森点点头,双手接过佣人奉上的热茶,低声道谢后,捧着轻啜了一口。
暖意流向四肢百骸,驱除了些许的寒气。
温竹森像只伸完懒腰的猫儿一样,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安静等待着三小姐开口。
“我想温先生应该也看得出来,我爸爸一直都很希望阿止能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宫佩虞从手边的香烟盒里夹了一根出来,抬眼看到温竹森苍白的脸色,便又放了回去,继续道,“或许是因为经历的坎坷太多了,到了这个年龄,就会相信很多命中注定。”
温竹森明白,三小姐口中这个所谓的“命中注定”,是在说宫老爷子为了自己上好的八字,就直接决定了让宫止结婚的事情。
他没吭声,只等着宫佩虞把话说完。
“我有了解过温先生的爱好,听说温先生喜欢……”宫佩虞刻意斟酌了一下用词,尽可能地不让温竹森难堪,“交朋友,所以为了处理自己珍视的友情,免不了要送朋友一些礼物。”
她能把话说得这么隐晦,温竹森已经很感谢她了。
毕竟就算她把原主买车送人的事情直接挑破,他也无话可说。
“对不起,”温竹森抬眸看向宫佩虞,目光真诚,“那些钱我会还给宫先生的。”
比起被人发现换了芯子而被送到研究所,还钱这个行为显然是对当下这件事来说更为合适的解决办法。
宫佩虞知道温竹森是被许家踢出门外的弃子,如果从现在开始不再出去花天酒地、不用宫家的钱,也要扎扎实实地工作好多年才能还上他前些天买的那几辆牛马狮羊和蝰蛇。
因此当她听温竹森说愿意还钱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不相信的。
宫佩虞懒得拆穿他,继续说道:“我想说的是,我们宫家并非是不讲道理的,当初为了给双方都留条后路,我爸爸在温先生和阿止的结婚协议上加了一条‘为期一年’的试婚期。”
温竹森记得这一条,宫佩虞话音刚落,他就认同地点了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宫佩虞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所以,根据我个人的想法,如果阿止在这段婚姻里先背叛了温先生,那么温先生可以在离婚之后,获得一笔数额不低的赔偿;但要是温先生……”
温竹森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紧忙在宫佩虞这看起来就是在给他机会的略一停顿间开了口:“我不会背叛宫先生的,而且离婚的话,我也不要宫先生的任何财产。”
甚至别说是不要财产了,就算是宫先生不介意他还钱慢都是男菩萨行为了。
宫佩虞微挑眉梢,心中难免生出了几分不屑。
说的倒比唱的好听。
正当宫佩虞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没想到温竹森已经主动做出了新的解释:“姑姑……我对宫先生的财产没有任何的想法,我可以保证。”
宫佩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曾想将温竹森盯得紧张了起来。
温竹森轻咬了一下嘴唇,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来证明他确实没有想法,只得微微颓下肩膀,轻声重复了一遍:“……真的可以保证。”
他确确实实、完全没有对宫止的财产生出一丝一毫的惦记,更何况……他还欠了宫先生那么多的钱。
宫佩虞能从温竹森的语气和眼神中辨别出诚恳的意味,她今天原本就只是想要探探温竹森的底,如果温竹森给她的感官很差,那么就算是让爸爸不高兴,她也一定要替宫家铲除这个隐患。
可温竹森这个人……居然意外地改变了她的认知和想法。
无论听到什么话,他都是一副安静平和的温顺模样,明明樾山别院那边的消息是说温竹森性格刁蛮,莫非真的……百闻不如一见?
够邪门儿的。
于是宫佩虞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件事情就先不提,毕竟你和阿止还要共处一年的时间,等到离婚的时候再详谈也不迟,更何况,如果你可以跟阿止好好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她不是个非要逼着自家侄子离婚的的恶毒姑姑,她只是想替早逝的二哥二嫂把阿止照顾好。
况且自从六年前阿止出了事之后,她便放弃了逼阿止早日成为宫家家主的想法。
只要阿止能够健康平安,婚姻幸福,她这个做姑姑的,也就别无所求了。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就听到了坐在对面的温竹森给出了较为强烈的反应:“不不不,可以可以,我一定会跟宫先生离婚的!”
宫佩虞心下一沉:“……”
中午秦伯在樾山别院对温竹森的试探,就是她授意的,所以她当然也是得知了阿止那方面疑似有问题的事,这时又亲眼见到了温竹森对她希望两人好好过日子的这个提议有多抗拒,心头难免也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那……”宫佩虞的表情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缝,神色颇为尴尬,“我们再谈谈有关于您带着鼎鼎上节目的事情吧。”
听到鼎鼎的名字,温竹森的心情瞬间放松了许多,他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一点请姑姑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叔的。”
坐在对面的青年始终沉静淡然,一副不卑不亢的平和态度,这反倒让宫佩虞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自诩阅人无数,眼光老辣,可是面前的这个温竹森,却似乎真的不像传言中的那般讨人嫌,反而……
“那就辛苦温先生费心照顾鼎鼎了。”宫佩虞说道。
温竹森被她一口一个“温先生”叫得甚是惶恐:“不辛苦的,小叔很好相处的,姑姑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竹森,我看你的身体状况好像也不是很好,”宫佩虞发现了温竹森额际的薄汗,和他始终泛着青白的细瘦指节,“这几天我会让樾山别院那边的人做一些补品给你,好好补补身体,省得到节目上,没法照顾鼎鼎。”
温竹森从宫佩虞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一丝关怀的意味,不禁有些惊讶,心头漾起暖意的同时,依旧礼貌地应下:“谢谢姑姑,姑姑放心,我一定会让小叔玩得开心的。”
“你也不用太紧张,”宫佩虞宽慰他道,“为了避免意外,届时会有保镖跟着你们,并不会让你因为照顾鼎鼎而产生太大的压力。”
温竹森确实正在担心自己这没几两肉的胳膊腿儿保护不好鼎鼎呢,听见姑姑的这句话,立马放下心来,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姑姑,我一定不会辜负姑姑的心思的。”
“嗯,如果遇到危险,也不用太过担心……”宫佩虞说着,回头朝茶室门口看去,微微抬了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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