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二位新官人把自己的娇妻美妾,分别接回了桃花山庄,又照章宣科地完成了一整套的繁文缛节,直至三拜九叩之后送入洞房,再鸣炮,奏乐,撒喜糖,新婚庆典拜天地仪式才算圆满完成。众宾客们纷纷交口称赞婚礼的盛大场面,以及二位新官人的气宇轩昂,至于二位新娘,众人虽未能得以一见,但观其身段仪态,想来也必是绝代佳人。正所谓,眉黛春生杨柳绿,玉楼人映莲花红。明镜梳妆传佳话,梧桐树枝栖彩凤,便是如此吧。
在这人人都兴高采烈的日子里,有一人虽则表面上落落大方,心里却着实五味杂陈,此人便是桃花山庄的当家人水寒霜。在她进退有度地送走众宾客后,便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碧水阁。她走进偏厅坐在几案前,闷闷不乐的愣了片刻后,便吩咐在旁侍候的盼儿去拿酒来。盼儿好言劝道:“夫人,方才喜宴时您已喝了不少酒了,再喝怕是要醉了。”水寒霜没好气地喝道:“好不啰嗦,今儿你二爷再添新人,我替他高兴,即便喝醉了又何妨!”盼儿只得照办。“千帆,从前的我只能得到你一半的心,往后我还能得到多少呢”,喃喃自语的她,一杯接着一杯地痛饮,想要一醉方休解千愁,“如若我能替你传宗接代的话,你是否就会一心一意地待我,再不会要其他狐媚女子了?”“夫人,您要想开些,依我看二爷心里还是有您的。”盼儿不忍她这般自苦,轻声安慰道。“可我怎么觉得,自从兰絮阁出事之后,他跟我之间便生分了许多呢。他的人他的心,都离我愈来愈远,怎么留都留不住……”她哀怨地说着,脸上的泪肆意流淌,盼儿手拿丝帕想替她拭泪,也被她所迁怒,不容分说地将其赶走了。“断肠酒,残红泪,无物似情浓。”水寒霜边幽幽吟诗边继续喝酒,凝望四周阒无一人,心里更觉悲伤凄凉。
这边厢,招待完宾客的傲山来到了雪梅轩。这处所在,他早在几个月前就着人修缮一新,院子里头种上了玉兰和栀子,屋内的陈设摆件都是他精挑细选亲手布置的,既细致周到又匠心独运,他相信一定很合倾雪的心意。此时,轩馆业已被布置成新房,大红对联挂在新房门边,推门而入的傲山,一眼瞧见绣凤鸾的大红被褥堆满床前,雪白夏帐上挂着龙凤呈祥的帐簾,两双绣花鞋就在踏梯现,全屋箱笼柜桌都贴上了大喜剪纸,红烛把新房照得如梦般香艳,头上罩着红盖头的倾雪端坐在床沿。“倾雪。”傲山脉脉唤道,并走上前轻轻揭开了盖头,倾雪则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她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地镶嵌在金丝之上,轻轻地摇摆,碰到她娇嫩的脸颊,似不忍碰触又快速地移开。倾雪不是平日不施粉黛的模样,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更多了一层妩媚的嫣红,眼角贴了金色的花钿,平日的娇美变成了让人失魂的娇媚。此时的傲山眼神痴迷,嘴角满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先是拉起倾雪的手低下头去亲了一下,接着兴奋地说道:“走,倾雪,我带你去个地方。”“大爷,夫人,您二位还未行撒帐礼,饮合卺酒呢。”守在一旁的喜娘们想要劝阻,却发现毫不奏效,傲山已经拉着倾雪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一心奔向那个逍遥快活的地方,哪里还有空闲理会这些红尘俗事。
此时,外面刚好下起大雪,雪悠悠地飘着,将天地渲染成白茫茫的一片,柳絮一般的雪,芦花一般的雪,轻烟一般的雪,流转,追逐,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美得让人惊心动魄。不多时,傲山就带倾雪来到了一个精巧的小亭子那儿,站在亭子前面,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故弄玄虚地说道:“倾雪,快闭上双眼,为夫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究竟是什么惊喜,你这般神神秘秘。”倾雪笑着问道,心中不免好奇。“你只管闭上眼睛跟我走,到了那儿你自然便知晓了。”傲山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去,倾雪闭上眼睛乖乖顺从,渐渐地她嗅到一阵阵暗香浮动的味道。“好香,是梅花么?”倾雪满心期待地问道。“到了。”闻听此言,倾雪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踏春而来的梅园,漫天梅花尽收眼底,远远望去像一条彩色丝绸,光洁绚丽,又像雾一样朦胧,让人产生一种,想冲进这片香海的冲动。“真乃花影袅娜,春山如笑。”倾雪由衷地感叹道,欣喜若狂地向梅园深处走去,漫步在花海中的她,只觉气味清香凌冽,花色浓淡相宜,一切恰到好处,浑然天成铸就。此时,傲山缓步上前,从背后搂住她的细腰,将脸靠在她的肩头,柔声问道:“倾雪……可还满意这份惊喜么?”“这片别出心裁的梅林确实叫我喜爱不已”,倾雪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可我只是无意中提及只言片语,你又怎会记得这般清楚。”
“但凡你说过的一字一句,我都会铭记于心,你提及经霜傲雪的寒梅是你最爱之花,尤其是那绿萼和玉碟”,傲山边说边用手指着前方,在她耳边款款说道,“你看,这一片片的浅绿和纯白,是不是像极了玉洁冰清的你!”听到此处,倾雪转过身来动容不已地说道:“多谢你,傲山,为了打造这片梅园,你一定准备了许久吧,如此大费周章,着实叫我受之有愧。”“只要你心下欢喜,一切都是值得的”,傲山说着将她搂得更紧了,“对了,你给这梅园取个名字吧!”“嗯……”倾雪想了一想说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不如就将此处唤做‘暗香林’吧!”“好,暗香浮动,风月情浓,以后但凡是梅花盛开的时节,我便日日陪你来此踏雪赏梅,可好?”“君子一诺千金,你需言出必行。”倾雪娇憨地说道,同时仰着头一脸天真地望着他。“真是个小傻瓜”,傲山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地说道,“我愿做玄宗,永远呵护你这个爱梅成痴的梅妃。”闻听此言,倾雪心中却不禁咯噔了一下:恬淡秀雅的江采萍,输给了妖冶机警的杨玉环,遭到玄宗的冷落与遗弃,纵有满腹才华,作得《楼东赋》一首,可依旧无法挽回圣意,从此便身如槁木心如死灰……傲山却不知她在胡思乱想,面对着心中朝思暮想的佳人,他只觉兴奋不已,便猛地将倾雪腾空抱起,欢喜地转起了圈圈,如此举动让倾雪忍不住低呼出声。望着眼前的如意郎君,她只得偷偷的自我安慰着:他又不是什么九五之尊,何来后宫佳丽三千,既如此我又何需杞人忧天。此时此刻,飞雪依旧流转,暗香还在浮动,交相辉映的梅雪已然如胶似膝;佳偶天成的璧人更是羡煞旁人!
而桃花山庄另一端的紫霞阁内,千帆和紫梦却是度过了一个水平如镜,波澜不惊的新婚之夜。他们按部就班地行过撒帐礼,饮过合卺酒之后,便按部就班的洞房花烛了。此刻,紫梦望着身旁熟睡的千帆,不禁思绪万千,紫梦能感觉到,他心里所有的炽热都已在倾雪身上用尽,留给她的便只剩下平平淡淡了。没有情意绵绵与两情缱绻,只有万籁俱寂与漫漫长夜,他们俩人之间不止省去了互相试探与磨合的步骤,还省去了本该有的许多情调与閨房之乐。不过,能够实现多年的夙愿,成为他的女人,与他同床共枕,紧贴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呼吸,自己已经很是知足了,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她坚信有朝一日,千帆终会与她郎情妾意,心心相印。
翌日一大早,傲山领着倾雪,千帆领着紫梦,四人共同来到烟雨楼拜见老太爷。一路上,倾雪的心情都很忐忑,不知这老太爷是个怎样的人,会是和蔼可亲,通情达理还是盛气凌人,蛮横专制呢?她正这般胡乱猜测着,忽觉手心被傲山轻轻捏了一下,哦,原来是到了。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棵梨树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倾雪心想:这地方倒是颇为超逸,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及至进到屋内,但见屋内的陈设摆件,古玩字画无一不凸显出它主人的不俗品味。“你们都过来。”老太爷笑着唤他们四人,他虽长年卧病在床,但看起来脸色红润,气色也很不错。“父亲。”傲山和千帆异口同声地唤道,两人态度都异常恭敬。接着,倾雪和紫梦依次上前给老太爷奉茶,并随她们的夫君一样唤他父亲。“好、好,二位佳媳果然是品貌俱佳,宜室宜家。”听老太爷这语气,似乎对倾雪和紫梦颇为满意。倾雪不禁偷偷打量着他,只见他虽则上了年纪,却生得轮廓分明,浓眉大眼,想必年轻时一定十分风流倜傥,否则也不会娶有一妻二妾了。“大儿媳妇的芳名是唤作……”“父亲,她叫倾雪。”傲山赶紧委婉地提醒他父亲。“倾雪,今后你得慢慢学着如何管事了,这样成为当家人后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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