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真盘坐在地,面前炉火生烟,药香浓郁呛人。
女子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昨日陆仙子最后一式真是绚烂,若非亲眼所见,我如何能够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绝美之人,有如此肃杀之术。”南裳声音婉转,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可惜昨天我晕过去了,没能瞧见,南裳姐姐,你快给我讲讲。”陌生女人央求。
南裳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只见陆仙子怀抱玉白如意,随着莲花徐徐升空,污秽蛊虫们被灵光一照,四散而逃,陆仙子立于莲花台上俯看众生,手持玉如意,凌空轻拂过去。
接着,她身后出现了一尊宝相慈悲的菩萨像,菩萨似真还虚,内蕴神光。
陆仙子念了声‘惜哉,惜哉’后,菩萨将柳枝往净瓶中一蘸,与陆仙子一同做了挥拂的动作,柳枝洒着细雨缓缓拂过,不偏不倚落到那和尚身上,先前还嚣张极了的邪罗汉顷刻四分五裂,被仙子诛了个神魂俱灭。”
苏真默默听着,心想哪里来什么菩萨,什么杨柳枝,杀死邪罗汉的,分明是一个更邪性的怪物!
那怪物形若蜘蛛又决计不是蜘蛛。
“余月,你醒啦。”
南裳注意到了苏真睁眼:“你本就精疲力尽,又自告奋勇为陆绮仙子守了半夜的药炉,休息这么一会儿,身子骨能吃得住么?”
“为陆仙子做事,哪有什么苦不苦的?”苏真挤出笑容。
苏真早已发现,在这个昼夜长短没有规律的世界里,只要老君明亮,人们就精力旺盛,一旦入夜,又极易疲惫,就像失去了光照的植物。
他是魂穿过来的,老君对他的影响倒是不大。
南裳深为感动,夸赞道:“余月,你人真好,不像封花那个叛徒。”
谈及封花,苏真心头一刺。
他与南裳聊了一会儿,不留痕迹地问了些问题,旁敲侧击之下,大致了解了眼下的情况。
陆绮杀死了邪罗汉,重伤了青毛老妖与封花,唯有三眼蛊身童趁乱逃走,不知所踪。
但那毁天灭地的一式对陆绮反噬极大,在擒住青毛老妖与封花后,陆绮法力尽失,昏死过去,至今没能醒转。
大战之后,十余名紫袍杀手死得仅剩三人,八名弟子也只剩三个。
另外一名幸存者名叫戚霞,她借着另一座车厢为庇护,逃过一劫,没有沦为食物。
“那……车缘呢?”苏真问。
南裳神色一黯,垂目望着药火,道:“我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苏真心中苦涩,不再多问。
此刻,三人正在一座破败的庙宇里休息,庙宇的石像早已残破,香坛也落满灰尘,杂乱无章的树林围绕破庙,时常传来野兽骚动的声音。
劫后余生的南裳与戚霞围坐药炉,谈起了身世。
戚霞生于梅谷,本是佛光照拂的佳地,却被六个侏儒怪人所霸占。
怪人自称六仙,说是得了‘瘟王旨意’,要把古蟾大仙从地底下救出来。
村民们皆被奴役,拿着家伙开始刨地,他们起初百般不情愿,可越刨反倒越起劲,日夕不间,废寝忘食,仿佛这是他们天生的使命一样,一天夜里,地下传来怪叫,像蛙鸣也像狗吠,数不清的肉疮从地缝里拱出来,刨地的人大喊着灵芝,抢着要吞食。
“我回村时,六怪不见踪影,村里也没几个活人了,这些是他们讲给我听的。”
戚霞瑟缩着身子,叹气道:“这些人个个腐烂生疮,长满蟾皮,没几天也死了,之后命岁宫来人查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反倒诬梅谷祭拜邪祟,是咎由自取。”
这些年,她苦寻仙缘,一是要给父母乡亲复仇,二是要弄清梅谷惨案的真相。
“都是苦命人。”
南裳怜惜着叹了一句,又见苏真沉着脸,不由问:“你怎么也心事重重的?”
“我……”
苏真顿了顿,说:“我只是想,我们虽身处仙山地界,但这里人命如同草芥,妙严宫是恶妖,青鹿宫是恶人,杀人不眨一眼,若非陆仙子良善,我都要觉得这仙界与阿鼻地狱没区别了。”
南裳闻言一愣,神色渐淡。
“弱者在何处都是受苦受难,强者在何处都能作威作福,仙凡迥异,这一点却没有差别。成为修真者并不能摆脱悲苦的命运,唯有成为真正强大的仙人才行,更何况我们有幸跟随了至善至慈的陆绮仙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戚霞冷哼一声,斜睨苏真,道:“余月妹妹,你再这样自怨自艾,倒显得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戚霞姑娘说得是。”苏真颔首。
“嗯,等陆仙子喝过药,我们就启程,也不知老君能亮多久,够不够我们回到九妙宫的……唉,希望能尽快回去,陆仙子的伤可延误不得。”戚霞忧心忡忡地说。
戚霞刚说完,破庙外面,猿啸声陡然响起。
啸声清越凄厉,声浪扫旋过处,林叶簌簌,露水成雾。
众人心头一惊,打算起身出去查看,她们刚立起来,一个白袍老者就出现在了门口,冷冷地盯着寺庙里煮药的少女。
他问:“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荒山野岭?”
三人面面相觑,心道不妙。
青鹿宫的人怎么又来了?
苏真想起了先前青鹿宫人的对话,滕长老口中还有一个正在等他们回去的二师叔,怕是二师叔久等不到,亲自来寻了。
“我们是赶路人,夜间怕遭遇豺狼,就在这庙里歇脚。”南裳说。
“赶路人?那你们在烧什么?”二师叔问。
“我这位妹妹昨夜感染了风寒,我煎些草药给她服下。”南裳说。
苏真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眼角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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