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母方才要用晚饭,大丫鬟鸳鸯便翩然而至,过来低声道:“老太太,方才又得了信儿,说是镇国公家的牛伯爷、理国公家的柳爵爷前后脚儿的来了,这会子大老爷、老爷正接待着呢。”
“啊?”贾母放下羹匙愈发纳罕。
先前那南安老太妃下帖子本就让人莫名,怎地这会子牛继宗与柳芳纷沓而至?
“不止呢,”鸳鸯又道:“听说北静王下了帖子,邀着老爷得空过府叙话呢。”
“这——”饶是贾母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会子心中也不甚妥底。忽而思忖道:“——莫非是大丫头在宫里有信儿了?”
在一旁伺候着的王熙凤就道:“老祖宗,早前儿得了信儿,如今大姑娘就随侍在圣人跟前儿,这朝夕相处的,没准儿大姑娘就得了恩宠呢!”
此言一出,贾母连道‘阿弥陀佛’,说:“这敢情好!好啊!大丫头送进宫里十来年,一直不得准信儿,如今不求旁的,只求着晋个妃嫔,再诞下一儿半女的,咱们家就有指望了。”
“可说是呢。”
正说话间,外间有婆子来报,却是大老爷、老爷打发人来说,那牛继宗与柳芳要来拜见贾母。
大顺朝四王八公本就同气连枝,算起来几辈儿的交情,贾母这超品的国公夫人在,二人到访自然要来拜见。
贾母不敢怠慢,紧忙命丫鬟们伺候着更了衣,随即扶着两个丫头朝着荣禧堂行去。
这荣禧堂乃是五间大正房,贾母在主位端坐了,不片刻贾赦、贾政便引着牛继宗、柳芳进到了里间。
二人上前见礼,说了些吉祥话儿,老太太只没口子的笑应了,连忙请二人落座。
茶水上来,略略寒暄过后,贾母便笑问:“我不过是内宅老妇人,你们二人总不能是专门来见我的吧?可还有旁的事儿?”
柳芳笑而不语,那牛继宗大马金刀落座,朗声笑道:“老太太明事理,晚辈此番实则做了恶客啊。老太太也知,咱们这样的人家,家大业大的,抛费自然也大。这京师四周的田土早已有主,辽东又是苦寒之地,所出不多。
顶着个勋贵的名头,也不好盘剥小民,是以这便愈发入不敷出。可巧,圣人可怜咱们勋贵,放出了水务公司的股子来。我就寻思着,这水务公司的股子虽说出息不多,可却是坐地分金的好买卖。这不,听闻贵府殷勤手中攥着一成股子,我老牛就腆着脸来商量着买上一些。”
那柳芳也拱手道:“老太太,晚辈与牛伯爷一般无二,实在是冒昧了。”
水务公司之事贾母听过一嘴,只道是李惟俭有献策之功,却不想李惟俭手中竟还有水务公司一成股子!
“这——”贾母面上犹疑。若是自家的营生,自然可以做主,奈何这中间隔了一层,她倒是不好放声了。
那牛继宗就笑道:“老太太且宽心,有商有量,咱们也学一学外间那商贾,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柳芳也道:“晚辈也是这般心思,那股子值多少,晚辈便出多少银钱,绝无旁的念想。”
贾母这才颔首道:“那这事儿你们还是寻俭哥儿商议商议吧——”说着,她看向大丫鬟鸳鸯:“——俭哥儿可回来了?”
鸳鸯就道:“回老太太,俭四爷一早儿随着大太太上香去了,料想这会子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丫鬟快步行进来:“老太太,俭四爷护着大太太、二姑娘上香回来了。”
贾母就笑着说道:“这可真是巧了。鸳鸯,你走一趟,将俭哥儿请过来,就说两位爵爷寻他问水务公司的事儿。”
“哎。”
鸳鸯应了一声,扭身快步而去。
荣禧堂里又说起了闲话。王熙凤在一旁屏风后端坐着,偷眼瞧贾母神色,便见老太太依旧笑着,只饮茶时面色稍稍失落。
原道是大姑娘宫内传了好消息,不想这接二连三的贵客,奔着的却是俭哥儿手中的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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