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他恐怕就这样走错了道——他失去了最亲近的奴才,想来怒不可遏也做下了一些不该有的反击吧?
若梦境是上辈子映入今生的倒影,那他先是在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失了圣心,又在这次空马饷案中应对失措,一步错,步步错,已经被动摇根本了。
胤礽望着菩提,菩提树坚韧,不大受病虫侵害,甚至奴才们还说过一个奇怪的是,他们在炎炎夏日经过菩提树的树荫下便觉着十分凉爽,而冬天在菩提树下却会感到温暖,过年过节,甚至会有小太监小宫女对着这两棵树祈祷。
这一次,他能成为在风雨病虫侵害之下依然坚韧不拔、岿然不动的那个人么?
释迦牟尼在天将佛晓,启明星升起时大彻大悟,修为佛陀。
如今属于他的佛晓之日,或许快要来了。
胤礽心念一转,让人将小阿哥领过来。这孩子已经两岁了,被奶嬷嬷牵着走得稳稳当当,胤礽特意命德柱的儿子进宫来当小阿哥的玩伴,平日里也让他教导小阿哥规矩,因此小阿哥虽然有些腼腆,但仪态被教得很好,上前很是利落地打千,声音稚嫩清脆:“儿子给阿玛请安,阿玛金安。”
他生得很像王格格,个子不高,但眉清目秀,脖子上挂着纯金的长命锁,穿一身蓝色纳纱便袍,底下是墨色绸裤,他左手的手肘还是有些外翻,肩头也略高,但已经比刚出生时好了许多,瞧着不大明显了。
“今儿太医给针灸过了没有?”胤礽招手让儿子过来,将他抱起来摸了摸手肘,问小阿哥的奶嬷嬷,“如今还吃些什么药?”
“回太子爷的话,大阿哥今儿早上针灸过了,太医也说手臂已灵活了不少,不用再喝药了。”奶嬷嬷跪在地上回话,这人是李氏娘家族人的媳妇,人看着黑黢黢,矮胖矮胖,说话倒还算有条理,“让奴婢每日给大阿哥按摩调理即可,奴婢跟太医学会了手势,今儿给大阿哥试了一回,大阿哥也说舒服。”
“既然如此,你每日依着太医的话,按摩调理不可懈怠。”胤礽抱着小阿哥颠了颠,又和气地问了几句,今儿吃了什么?还咳嗽不咳?
当乾清宫的太监过来请他的时候,他正喂小阿哥喝了半杯不放冰块的果茶,又吃了两块小糕点。小阿哥甚少有这样和阿玛亲密接触的机会,脸高兴得红扑扑的,揪着胤礽的衣襟不撒手,胤礽见了也有几分心软。
因此听完太监的话,他也没将小阿哥放下,对上小阿哥那期盼着亮晶晶的眼睛,便抱起他笑着说道:“走,咱去见见你皇玛法。”
第54章同意
三四个小太监绑着袖子,正跪在乾清宫大殿前的地砖上使劲地来回擦。
直到将尚之杰、索尔和以及惠妃娘娘先后哭出来的泪痕都抹去了,将这大殿地砖重新恢复光可鉴人、苍蝇路过都得摔一跤的地步,这才又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乾清宫的西暖阁里正是一片三代同堂、父慈子孝的和睦场景。
暖阁里,六个清秀的宫女手执蒲扇立在两边巨大的黄铜兽耳四方冰鉴后边,不断摇动扇子,将冰凉的风源源不断地扇到屋子中。
康熙将太子家两岁的大阿哥抱到凉榻上来挨着坐,和颜悦色问道:“阿克墩,告诉皇玛法,午时可睡饱了觉?醒来喝奶了吗?”
阿克墩先转头看了看太子,在自家阿玛那鼓励的眼神下,才有些小小声地回答:“回皇玛法的话,阿克墩睡了,也喝奶了。”
两岁的孩子,能说得那么清楚已经很不容易,何况他竟然记得礼数,进来前十分响亮地磕头说了一连串“给皇玛法请安,皇玛法万福金安”,叫康熙对他十分喜欢,抱到自己膝上坐着,对着胤礽喟叹:“这孩子,你教得好。”
阿克墩不仅是太子的长子,还是康熙膝下头一个且唯一一个皇孙(因为老大家的又添了一个闺女,现在有四个格格了,康熙还批评胤褆尽开花不结果),所以康熙先前对于太子宠爱格格程氏这个汉人,才会颇有微词。
幸好他的皇长孙,生母至少是满洲包衣出身,才勉强能让康熙满意。
胤礽见康熙将孩子举起来逗他笑,也跟着叹道:“儿子是在皇阿玛膝上长大的,多亏皇阿玛教养才知道为人的道理,如今养这孩子,也不过事事效仿皇阿玛罢了,只是儿子不如皇阿玛多矣,时常觉得惶恐,怕自己做不成一个好阿玛。”
康熙听了自然被勾起了不少回忆,笑骂道:“你当年可没有阿克敦三分乖巧,那是谁的胡子都敢拽,哪个皇叔没背过你?只要被你逮到,没有逃得过的。”
“那也是皇阿玛疼儿子。”胤礽自然顺杆爬。他正是为了激起康熙与他朝夕相处的回忆,后头才好开口。
康熙将孙子交给奶嬷嬷,让梁九功带孩子出去外头空地上抽陀螺玩,又命宫女重新沏了茶来,才有些恼恨地和胤礽说起今儿这桩事:“那彭江当朝出言弹劾尚之杰,满朝文武有一半都在拱火,真真气人,那凌普做下的事,朕心里有数,也怪不得他……”
先帝爷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国库,不想法子弄些银子来,那皇家体面怎么办?三藩、苔湾哪里有银子去平?户部虽管天下钱粮,但用在宫廷内所的成例只有那么多,何况大多时间都在哭穷,什么都拿不出来!凌普虽贪,却不是不忠心的,没他当硕鼠东边一点西边一点搂过来,只怕后宫里娘娘们的脂粉银子都捉襟见肘。康熙留着凌普、曹寅在内务府一干就十几年,缘故就在这里,谁知道竟然有人敢拿这事扇他和太子的脸皮,真是可恨!
当然,康熙是不会承认他纵容凌普犯下滔天罪行是习惯性“留一手”,哪怕是对自己亲生儿子也是如此。
虽然太子监国后,他恼恨那些大臣整日对着太子阿谀奉承,那喜迎新君的模样,好像他这个当皇帝的已经时日无多了似的!连带着对太子也生了几分戒心,但他从没怀疑过胤礽的能力与品性,都是这些该死的奴才的过错!
尤其太子亲自揭发凌家做下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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