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扬都的第一天, 林随安不仅逛了罗城, 还顺道参观了衙城,并对高城坊的府衙大牢进行了一次深度游。
瞧这超过四米的层高,瞧这坚固耐用的建筑材料,瞧这阴间的采光, 瞧这恐怖的人口密度, 瞧这牢房守卫的苦瓜脸,真是——真是……
她特么也太倒霉了吧!
林随安坐在一群哭哭啼啼的女子中间, 牢房的腐臭和浓郁的熏香混在一起,味道十分标新立异。左边的小娘子穿着东都最流行的袒|胸装, 哭得一颤一颤的, 晃得林随安直眼晕。
“奴家真是冤枉的,奴家怎么能是杀人嫌犯呢,奴家嘤嘤嘤冤枉嘤嘤嘤——”
右边小娘子面若□□,脖颈纤细,额头贴着朱红色的花钿,眼泪在脸上冲刷出两道水痕,“人家好好待着客人呜呜呜,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嫌犯呜呜呜,冤枉呜呜呜——”
看这些女子的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显然是红妆坊里从事特殊行业的妓人,感情这牢房里二十几号人都是杀人嫌犯?而她只是其中之一?
林随安挠了挠脑门, 心中那叫一个憋屈。
被不良人绑到这儿快一个时辰了, 她甚至连死的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更糟心的是,千净也被搜走了。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绝地求生。
林随安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 问左边的姑娘,“这位小娘子,你可知——”
“嘤!!”红衣姑娘啼哭声高了八度,香喷喷的帕子甩到了林随安的脸上,呛得林随安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里面的,全部出来,上堂!”狱吏喝道。
牢里的女子哭成一片,被吼了好几嗓子才安静,低低的哭声随着队伍出了大牢。
二更刚过,冰凉的月色落在地上如霜雪一般,那些女子衣着单薄,被夜风一吹都冻得发抖,眼泪也好似被冻在了脸上,林随安跟随队伍向前,谨慎观望。
这里比南浦县衙大了数倍不止,屋脊连绵,高墙耸立,院中有衙卫不停巡逻,戒备十分森严,押送她们的狱吏十名,不良人十名,个个膀大腰圆,身佩长刀,越狱逃走的危险系数太高了。
林随安放弃逃跑的设想,决定先去大堂看看情况,或许还有转机。
穿过五重大门,林随安终于看到了官衙大堂,黑柱黑檐,森严肃穆,堂前有一处空旷广场,起码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广场外围站了一圈衙吏和不良人,表情严阵以待,像是要迎接什么大人物。
“带嫌犯——犯——犯——犯——”
堂内的喊声在空荡荡的夜空中激起一串回音,女子们的哭声停了,有些不知所措,被不良人推搡着押进了大堂,偏偏将林随安留在了广场上,孤零零地被风一吹,透心凉。
很宽,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喊冤声传了出来,林随安听得喉头发紧,有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大堂里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又响起第二道传唤令:
“带——嫌——犯——”
“走!”两名不良人押着林随安走进大堂,突然,腿弯处被狠狠踹了,林随安重重跪地,她条件反射想挣脱,一棒子狠狠打在了脊背上,疼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手掌、膝盖被冰凉的液体浸湿,地面湿漉漉的,似乎是刚刚被水洗了一遍,之前被带上堂的那些妓人们都不见了,熏香和淡淡的血腥气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林随安似乎明白了什么。
“棠下林氏,你如何杀害严家二郎?如何抛尸?又受何人指使?桩桩罪行,还不从实招来?!”厉喝声震得整座大堂嗡嗡作响。
严家二郎?难道是被她踹到河里的那个严鹤?
他死了?!
林随安心思闪转,抬眼看去,就见木案后坐着一名官儿,身着绯袍,短眉短须,大约五十岁上下,目露凶光,旁侧还有二人,皆是身着锦衣,年逾不惑,右边这位浓眉利目,身形富态,左边那位身形干瘦,五官和严鹤有八分相似。
林随安立时反应过来,左边这个定是严鹤的父亲,而右边那个,长得有点像冯愉义,大约是冯氏的人。
这算什么,三堂会审吗?可笑。
林随安:“我没杀人,此人之死和我毫无干系。”
“一派胡言!”严父指着林随安尖叫,“今日你将我家二郎踹进河里,差点淹死,好几十人都看到了,分明就是你杀的!”
林随安:“当时严家二郎只是落水,并未受伤,性命无虞,之后我并未见过他,他的死与我无关。”
红袍官眯眼:“这么说你承认曾将严家二郎踹入河中了?”
林随安:“踹过他不代表我会杀他。”
“为何踹他?”
“情急之下,为了救人。”
“救谁?”
林随安一顿,心中那种不祥预感又升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实说,“花一棠。”
这个名字一出口,大堂突然陷入了一种莫名诡异的气氛中。
严父两眼放光,红袍官儿面露得意,冯氏那位嘴角勾了一下。
红袍官狠狠拍下惊堂木:“果然如此!林随安你是受花家四郎的指使杀害了严鹤!”
哦豁!
林随安听明白了,原来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她,而是花一棠。
红袍官又向冯家那位笑道,“冯公,您看这案子——”
冯公眼皮都没抬,“周太守,我劝你还是速速结案,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这花家毕竟是——”
冯公猝然抬眼,眸光如电。
周太守打了个激灵,断然拍下惊堂木:“花一棠□□,罪大恶极,不良人立即将他擒拿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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