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兆恒近来有些心绪不宁。
郑天野带着水务监史和流民一起住窝棚,吃一样的饭,白天一起在堤岸上风吹日晒,灰头土脸的不像个从五品官儿。
堤岸后的各村也添了不少生气,有老人、小孩儿常跑到筑坝处看热闹。还有大户直接把自家的长工、短工派到大坝上背石、挑土。
襄陵坝筑得又快又好。邓兆恒内心如这个时节粼粼的汾河水,平静又波动着愉悦。
然而,随着坝一天天接近筑成,他的愁绪也一天天地浓起来。
那些流民仿佛寻到了归宿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人逃走,一心筑坝。
筑坝、采石处原本聚集了三千多流民,而今人数仍在渐长,供应的米粮也不停地增加。
李墨林曾说:“大人,如此消耗,平阳府库一年便无节余了,若如此持续下去……。”
邓知府打断他无奈笑道:“如此持续下去,平阳府会从天下屈指可数的丰腴之府被流民吃成穷府。”
内心里,邓兆恒绝不允许这样的结局出现。这不只是他的无能,更将愧对恩师和岳丈,愧对皇上的信任。
而这一年,除了东外城课银和襄陵筑坝,他还没弄清楚治理平阳府的要紧处在哪里。
在他看来,民富国强、天下和是读书人的最高抱负。他治下的平阳府要百姓安居乐业,要府库充盈,要为朝廷多送丁纳粮。
眼下他手里能用的就一个郑天野,两人商议数次,却难以定夺下一步这些流民该往哪里去。
邓兆恒一度想过把下面各县石炭窑都抓手里,但这样无异于断了这些州县的财路,下面各州县的维持也不易。
又想过把流民派过去重新开窑,但人吃马嚼,若最后挖不到石炭,将又走到绝境。
这天,邓兆恒独自在内宅的花园里散步。
正是春花含苞欲放的时节,高的矮的各种花儿有的已开,有的刚绽露出一点令人悦目的颜色,但这无法化解他百般思虑而不得解的烦恼。
回到外客厅,又踱了半个时辰的步,派人去看郑天野是否回了衙门。
不大一会儿,郑天野一身锦蓝官衣,头戴纱帽匆匆赶来,脑门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进门躬身作揖道:“属下拜见大人。”
邓兆恒摇了摇头,似要将思虑丢到一边,笑问:“郑主事何时自襄陵坝回来?”
郑天野整日被风吹着,脸上多了两片儿红,抬起大眼睛看了下邓兆恒,道:“昨日属下回来换了下衣裳,正说今日来衙门看看,后半晌返回襄陵坝。”
邓兆恒心里怀着几许满意,摇了下手道:“不急,先喝口茶,随我出去透透气。”
郑天野:“属下不渴。与府衙相距不远,听大人招唤便跑来。”
邓兆恒:“我们骑马去河边走走。”
邓兆恒只带了老何、许化民和高力,出得和义门便是乡道,奔渡口的大道宽且直。
阳光暖暖地照着,风也是柔柔的。雪早已化尽,却还未下过雨,路面泛着微微的湿气,马蹄舒服地踩在上面“扑腾扑腾”响着。
邓兆恒怕几人骑大马、一身官服引来百姓围观跟随,便往南拐上一条窄些的乡道。
身旁阡陌纵横,农夫驱牛耕田。柳树刚吐一团团鹅黄,远近的桃、杏、李的花儿正片片地开。
一时心胸开阔,朗声问:“郑主事,去岁我平阳得实惠最多的作坊是哪个?”
郑天野:“回大人,若从百姓所得看,当属木刻年画。”
邓兆恒:“平阳府地南北六百余里,作坊种类繁多,仅冶铁、制铁役夫以千计,以年画最得实惠?”
郑天野:“铁耗人力、物力巨大,这几年都是朝廷自我平阳调拨,于平阳多了消耗,却无利可图。石炭只存于个别州县,利亦归于州县。蝴蝶杯虽名贵,但数量有限,利也有限。木刻年画每张几文,每逢过年,家家都买,行销各省,价低课银亦低,销量却甚巨。故我平阳从此业者多,富不足却衣食有余,堪称实惠。”
邓兆恒:“我们就是缺个既安置流民、又能将利留在我平阳的大作坊。”
自乡道绕到河边,堤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绿。
离岸不远处,有一个辘辘井。过去看,及水面丈余。
邓兆恒和郑天野将柳条水斗放下去,满满一斗水,吃力地绞着辘辘往上提。
老何等三人过来相帮,被邓兆恒止住。与郑天野一左一右共同摇着辘辘,提上水来二人已是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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