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魏市长给苏南设的局不小,摆了四桌,市局两家的显赫人物差不多都来了,几桌人闹闹哄哄,吃到一点多才收场。
苏南疲倦得不行,一回到病房就上了床。
两点半钟的时候,有人敲门,躺在外间沙发上的温朴坐起来,揉着眼睛,穿上鞋去开门。
来人是龚琨,怀里搂个雪白的纱布袋,温朴知道这袋子里装了十几种泡浴水用的中草药。
苏部长休息哪?她放轻了步子说,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回来这么早呢。
温朴冲里间一呶嘴说,今天散场早,龚主任。
她把药袋子放到茶几上,动作轻盈地坐进沙发。
闻着浓浓的中草药味,温朴做了个解乏的动作。
累了?龚琨说,累了我给你按摩按摩吧,温秘书?
此时温朴很想按摩,但他下意识扫了一眼里间的屋门,强作精力充沛的样子说,没什么,习惯了,谢谢龚主任。
沉默一阵后,她吞吞吐吐问温朴,能不能帮她销一些磁疗床垫。
温朴知道磁疗床垫是怎么回事,那东西价钱很贵,双人的超万元,北京传销它的人不少,温朴的一位朋友,就曾找过他帮忙,说是利润部分砍半分,温朴嫌麻烦推开了,他没工夫挣那份外快。
温朴糊涂着脸问,磁疗床垫?
龚琨就把磁疗床垫介绍了一遍,最后说,跟你开这个口,实在是不好意思温秘书,我正在凑钱买商品房呢。
温朴抬起目光说,买商品房?
她嗯了一声,仰着伤感的脸说,大上个月,我离婚了,儿子和房子都判给了他,我现在住在单位的单身楼里。
温朴机械地点着头,找不到合适的话说了。
她搓着双手道,要是麻烦,就算了,我这也是试一试的事,无所谓温秘书。
温朴从冰柜里取来一听银果汁,递过去说,龚主任,你要是客气,我倒不好意思了。
她接饮料时,眼圈有点红,还咬了咬嘴唇。
外面是小龚吧?苏南的声音传出来。
啊,是我,苏部长,给您送药袋。龚琨慌忙站起来。
苏南已经走了出来。
这时温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钟点,说是去李院长那里办点事,就大大方方地离开了病房,七拐八绕地来到了院长室。
李院长说,坐坐坐,温秘书,回来这么早?
温朴道,市长下午有会,再说苏部长也累了。
几句闲话抹过嘴唇,温朴问,李院长,龚主任住单身楼了?
李院长下意识摘掉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看着温朴点点头。
温朴又问,李院长,医院的房子,挺紧张吧?
李院长会听话,接住温朴的话茬,愁眉苦脸地说,唉,我是想给龚主任解决眼前的困难,可我这里是僧多粥少。平时跟袁局长李局长说说笑笑可以,可一到正经事上,事情就难办了。嗨,温秘书,不是我发牢骚,现在我这里真是成了三不管的地界。
医院职工的住房,由一局和二局五五分担,三家为房子的事,年年扯皮。尤其是最近,扯皮扯得更厉害了,原因是福利房基本叫停,房改计划正在制订中,以后年轻职工再住房子,就得拿钱买了,尽管到时不会完全市场化,但毕竟是要掏腰包了。
李院长说,温秘书,这事我想你找找袁局长李局长说说,可能问题不大,房改还没开始呢,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温朴笑笑没接话,李院长脸一热说,惭愧惭愧!
2
走出院长室,温朴心里嘀咕着四个字,歪打正着!嗯,现在倒是可以借房子的事,往两个亿的方向拉袁坤一把。这次下来,言行谨慎是必要的,但多多少少也得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对袁坤关照关照,这样也好让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在两个亿上,其实一直是在替他动脑子,不然他容易起疑心。温朴现在深有感触,官场上,人之疑心是把刀,这把刀会随着疑心的加重而越磨越快,越快刀锋上的寒气也就越重。
温朴摁着手机走出了医院。
骄阳烈烈,热浪推人,温朴快步奔到一片树阴里。
嗯,是我,袁局长。温朴说,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袁局长?医院的龚琨龚主任,已经离婚了,没房子住,搬进了医院单身宿舍,生活很不方便,我想你有可能为她解决一下这个迫在眉睫的困难。
袁坤道,啊啊,没听说呀,老弟——
温朴一听他嘴里转球,便在心里骂了一句榆木疙瘩,于是就在话里别着一股劲敲打说,那你现在听说也不晚啊袁局长,等到你们的房改计划出来了,也许真就来不及了。
袁坤笑道,是是是,老弟,等走到那一步,谁都没机会了。
温朴一听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在心里骂了一句猪脑子,旁敲侧击道,都看着当领导风光,我看当领导就是个麻烦事,你说是不是呀袁局长?
袁坤一回味,终于醒悟过来,急忙说,为职工服务,不麻烦,不麻烦老弟。
温朴说,那我就等你话了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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