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那么怜香惜玉。
死了也就死了,但能活下来——
唐子谦拔出随身的小刀,用刀背轻轻拨弄土壤。
像路沅曾经做过的那样……
……
冬月初的时候,京中来使。
来的是虞隽。
奉唐皇后之命,赐下承影剑,与楚女路沅。
“楚女路沅何在?”虞隽一边问,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唐子谦。
唐子谦端详着承影剑,笑:“她不是我都督府的人,已经走了。”
虞隽意外。
凉州进贡酒心蕊,唐皇后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内情,才令他亲自跑一趟,打探一下那名楚女。
怎么走了?
“那这赏赐——”虞隽的目光在唐子谦脸上定了片刻,心生一计,“不如由都督代为转交?”
“娘娘的赏赐,怎么能代为转交?”唐子谦虽然是这样回答,脸上一闪而过的心动却被虞隽捕捉到了。
也算完成任务了,虞隽安慰自己。
随后换了话题:“娘娘还问都督今年年底是否回京?”
唐子谦犹豫了。
地方治官三年一次进京,戍边将领更是三五年不等,没有年年回京的常例。
他去年回京是上书奏请过的,一来凉州无战事,二来奏报吐谷浑治理事宜,三来惦记阿娘的身子。
今年本来也是要回去的,甚至打算好了带路沅同行。
后来路沅走了,他也忘了这件事,迟迟未上书奏请回京,才惹来唐皇后这一问。
那……要回京吗?
他走了,谁来照顾那株酒心蕊呢?
唐子谦犹豫再三,缓慢地摇了摇头:“今年不回了……”
等花开了,再回。
……
虞隽又带着承影剑回京了。
夜里,唐子谦做了个梦,梦见路沅回来了。
他笑着问她为什么回来?
她好像有点不高兴,鼓起腮帮,冲着他“呼呼呼”地叫。
一直叫,一直叫,一直到把他叫醒。
醒来才发现,窗外刮起了大风。
大风夹着大雪,从门窗缝里刮进来,“呼呼呼”地叫响。
酒心蕊!
唐子谦猛地冲出房门,抄起蓑衣斗笠,直奔西园。
天灰蒙蒙亮,荒芜的花田上风雪如画笔暴力刷过。
那株独苗疯狂摇摆,花苞几乎贴地,似乎随时脱离花茎而去。
直到唐子谦在它身旁站定,挡去风雪的来向,它终于停止了垂死挣扎的姿态。
贴地的花苞蔫蔫地往回弹了少许。
唐子谦将斗笠摘下,斜立地上遮挡,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这么大的暴风雪,连边上秃枝的辛夷木都晃动不止,小小的花株……
他不禁轻叹:“要是能活下来,我——”
“唐子谦?”
一道绵绵软软的声音被风雪打散,然后灌入耳中。
唐子谦猝然抬起头。
“酒心蕊不怕风雪的啊!”
肆虐的风雪中,少女纤长的身影闪至他一侧,俯身,伸出手指,对着花苞弹了一下。
那花苞像是一个激灵,又像是偷够了懒,颤巍巍站了起来。
“它本来就是生在高山断崖边的,别看它花枝纤细,总要人照料,但多大的风雪,也为难不了它!”
说着,白衣少女俯身,伸出细长的手指,对着花苞弹了一下。
那花苞像是一个激灵,又像是偷够了懒,颤巍巍站了起来。
她便抬起脸,冲着他得意地一笑。
矇昧的天光照见风雪,也照见她的脸,生动,美丽,又孩子气。
唐子谦也笑了:“你怎么回来了?”
她突然目光闪烁:“想起来还有一株酒心蕊没开花来着……啊,唐子谦,我不在的时候,是你在照顾它吗?”她站起来,绕着他蹦蹦跳跳打量了一圈,“啧啧!唐都督现在果然很像种树养花的农夫了!”
忽又不高兴地皱起鼻子:“你笑什么?”
仿佛嫌弃自己绵软的嗓音不够气势,竟学着风雪向他恶狠狠地“呼呼”了两声。
和不久前梦里的一样。
唐子谦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在想,如果现在是另一个人看到我,可能会说——”
“唐子谦,你身上留了路沅的影子,我不想要你……”
(唐子谦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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