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侯府与忠远伯府只隔了两条长街,坐上马车时,秦缨掀着帘络,打量这官宅林立的长乐坊。
大周立朝百多年,强盛时统御四海,但自贞元帝登基起,朝野内忧外患不断,如今国力大不如前,唯有这京城之中,仍是一片富贵昌隆的景象。
白鸳叹道:“好好一个秋夕节,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崔姑娘还有十天便要成婚了,府里大红喜字都贴齐整了,如今喜事却变成了丧事。”
“伯夫人只有崔姑娘这么一个女儿,后半辈子可要怎么过。”说至此,白鸳可怜巴巴地望着秦缨,“知道死人之时,奴婢吓坏了,想着若是县主也出了意外,那侯爷也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
秦缨听见这话,心底沉重起来,若按原剧情,秦缨数日后便会被崔慕之杀死,他将秦缨之死伪造成意外,痛失爱女的临川侯一夜白头。
临川侯名叫秦璋,二十二年前尚义川长公主,他二人恩爱有加,隔年便诞下了长子秦珂,然而贞元三年初,贞元帝大力削藩,使得信阳王世子李长垣起兵造反,他联合了西南几府的藩镇节度使,麾下兵马达到了二十万之众。
叛军攻城略地,一路杀到了京城之外,逼得贞元帝不得不带着文武百官北上逃难,彼时义川长公主刚诞下秦缨不久,秦珂也才四岁,随着贞元帝逃到丰州之后,却又赶上了丰州大爆时疫,产后虚弱的义川长公主和秦珂一起染了疫病,拖了半年之后,母子二人皆未救得过来。
秦璋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若非还有个幼女在襁褓中嗷嗷待哺,他或许会直接落发出家去,到了贞元四年,叛军溃败,回京时,只有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也因此,秦璋宠女如命,逐渐养成了秦缨刁蛮跋扈的性子,这几年,眼看着秦缨为了崔慕之颇为出格,他也不曾严加管束,只后悔他早早放弃了仕途,长清侯府不仅兵权在握,还出了个诞下皇子的崔德妃,若是他临川侯府有这样的权势,他便是为了秦缨,强绑了崔慕之也没人敢说什么。
秦缨回神时,侯府已近在眼前。
秦氏是开国功臣,封临川侯后世袭至今,御赐敕造的府邸气象森宏,但因义川长公主死后秦璋并无续弦,没了女主人费心打理,如今显得有些萧瑟。
秦缨下马车进府门,刚转过影壁,便见一道微胖的身影带着十多个仆从快步而来。
临川侯满脸焦急,见着她身影,顿时面露喜色,“缨缨,爹爹正要去接你——”
秦缨愣了一愣,前世的她也是母亲早逝,父亲操劳多年,在她工作后也因病过世,而眼前的临川侯,浓眉方额,鼻梁高挺,就连发福的身量,也与父亲有六七分相似!
见她驻足发怔,秦璋走到她跟前道:“怎地了?下人刚才说崔家出事了,还报了官,可是将缨缨吓着了?还是见着崔家那小子,他又凶你了?”
秦缨鼻头微酸,不自禁跟着原身的习惯唤了一声“爹爹”,一旁的白鸳忍不住道:“侯爷,崔家大小姐被人害死了——”
秦璋听得一惊,再看秦缨时,仿佛明白她为何傻愣着,忙吩咐下人,“来人,快去将城外的张真人请来,缨缨撞见此事,多半要染上阴祟之物!”
秦璋自妻子亡故后只做个富贵闲人,后来京城贵族推崇道家,他也跟着清修养性,到了这几年越发痴迷,大事小事,总要去请个真人回来看看。
秦缨连忙拉住了他,“爹爹,不必请张真人,只是崔婉死的古怪,女儿有些害怕。”
秦缨一边跟秦璋往回走,一边将前后变故道来,待回了前院,秦璋已骇道:“女儿的意思是说,崔婉当真是被害死的?且害死她的人,就在今夜留下的那些孩子里?”
秦缨应是,秦璋道:“这几家可是来往颇多的,谁家的孩子能害崔家姑娘?不成,若真是如此,那你岂非与杀人凶徒同席?在这案子查清之前,你莫要与这些人来往了。”
秦缨眼下最关切的便是案子真相,自然不能从命,她犹豫一瞬道:“爹爹,女儿明日想再去忠远伯府看看,若是能早日找到凶手,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秦璋有些意外,但很快心疼地道:“女儿啊,爹爹给你打探清楚了,崔家与陆家结亲的事是真的,你纵然喜欢那崔慕之,可平日里如何都好,爹爹绝不会让你去给他做小,你为他做的再多,那小子狼心狗肺,哪能承你的好?”
秦缨心里苦,但对着秦璋,她不能毫无交代地肆意行事,于是她心念一转道:“爹爹,女儿想清楚了,崔慕之之所以不喜欢我,无非是觉得我一无是处,这案子女儿亲身经历,如今已想到几处古怪之地,倘若女儿能找到谋害崔婉的凶手,岂非让他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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