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慈意的话,让江承宴渐渐地失去了笑容。
她看着外面飘飘的细雨,目光悠远,唇角的弧度略显轻嘲。
“你看到这雨了吗?它落下来的时候是有地方去的,它的去处是枝头、是屋顶、是土壤、是世间万物。”
“连这雨都是有归宿的,可我没有。”
“我妈妈走后,我就是一个人了。”
苏慈意也曾经想过。
如果有朝一日她替妈妈洗清了冤屈,复完了仇,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她该如何过下去呢?
苏慈意想不出来。
她现在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支撑就是为妈妈报仇雪恨。
如果把这最后一件事情做完,苏慈意想,她大抵也不会想活着了。
她就那么窝在摇椅上,盖着江承宴的外套,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地,摇椅就跟着她又微微晃动起来。
苏慈意顺势敛回了眸子,她托着腮,那双澄澈的眼里装满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厌世和漠然。
“我是在八岁的时候被送到乡下的,我走后不久,我妈妈就死了。”
“她死了,我就也去死。”
割腕,跳河,上吊,服毒……
都试过。
“我一次次地去死,但一次次的没死成,我到底还是被救下来了。”
“被救下来以后呢?我就没日没夜地学医术,我的童年里有的只有药材、医书、银针,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于是才有了现在的我。”
苏慈意说话声音很轻,平静得像是在叙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江承宴在一旁看着她,喉结紧了紧。
他的眼神晦涩不明,听着苏慈意继续说道。
“我的八岁就是我人生之中的割裂点。”
“八岁以前我天真无邪,生活烂漫得像是童话里的小公主。八岁那年我就像是被打入了地狱,那时候除了我妈妈护着我以外,其他那些我相信着的人都想我死。”
“那个时候,我才八岁。”
说到这里,苏慈意停住了。
她抬起眼来,笑得很是讽刺,“所以,江承宴,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这句话,是陈述句。
不是询问,也不是反问。
在那一瞬间,江承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一阵的窒息。
就是这一瞬间。
现在的江承宴不会知道,在他今后的几十年中,每每想到这个时刻,他都会一如既往地感到心痛。
他张张嘴,喉中却像是梗住了什么似的,酸涩得很。
江承宴:“抱歉。”
唯有道歉。
苏慈意敛起了那讽刺的笑容,不再看江承宴,而是坦然地用他的外套将自己包裹起来。
好像这样就感受不到冷意一般。
“你不用道歉,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可怜我。说来,你才应该好好操心一下你自己在江家的处境才是。”
苏慈意平铺直叙,淡淡懒懒的音色敲在耳膜上,显得格外温润柔和。
她没有想要挖苦江承宴的意思,而是实话实说。
毕竟身为名正言顺的江家大少爷在家宴的时候连餐桌都上不得,想来江承宴的日子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像江家这样庞大的名门望族,内部对于钱权的厮杀只会更狠厉,更不择手段。
江承宴沉默半晌,悄然隐去了深邃的眼底环绕着的看不清悲喜的波光。
他看了一眼苏慈意,薄唇犹豫过后还是轻启,“我们的情况算是差不多吧,现在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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