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文士面容英俊,神色专注,一头青丝垂落,软软地耷在那大画轴上,双手犹然握着那副《春晓图》。
他姿仪儒雅,一举一动都很有风度。
「这幅画里,惊鸿之宴,觥筹交错,影影霍霍,人各有态。
这等笔法笔技,甚至是神髓,都已学了我九分......
可既能学我九分,为何不能独树一帜?
可惜...可惜了...」
吴谷子摇了摇头,又顾目四盼,诚恳道,「不知这位画师身在何处?
我想见见他,劝劝他,让他不要走入歧路。
如今画道没落,想寻一知交,真是困难至极...」
他的话越清楚,朝堂上就越安静。
蛇家右相双瞳显出诧异,继而震怖,他还未弄清楚状况。
这明明就是吴谷子的真迹!
他不仅自己仔细看过,还让人看过,甚至他已经找来了画上的那些权贵,商人,宾客...
所有人都能证明,这就是吴谷子的画。
甚至在那宴席里,还有人亲眼见过吴谷子。
可是...
吴谷子还在评点着细节。
他的手指在这幅《春晓图》里指指点点,说着诸如「如果是他,这里会如何如何处理」,「如果是他,这一笔会更为圆润」,「如果是他,这里的线条会留白」...
不仅如此,他还随口将他过去的画作拿出来比较,在认真地评点着。
蛇家右相想说他说谎。
可仔细想了想吴谷子的风评,为人,以及一些传闻,这些话终究没说出口。
吴谷子是什么人?
这是一个画痴。
是一个为了画,连命都不要了的画师。
他年少时,境界还未如今天这般,但为了画出更真实的画,他会在冰天雪地里遥观远山三天三夜直到晕过去;他会不避险难,往大寇横行的穷山恶水,只因为他深信画上的线条唯有亲自走过、才会具有生命;他会坐在地上数蚂蚁,站在树边数叶子,躺在河边发呆...
甚至,他会在遭遇大火时静静看着火焰腾腾燃烧,然后去认真地分析那燃烧的过程和变化,体悟红色的温度...
这还是年少时...
后来,他的事迹就更匪夷所思了,这一切皆是因为他的理念:正心践行。
所谓正心,乃是正自己的心,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再在画中将自己的心融入进去。
所谓践行,那就是必须要亲自去走走去看看,不能画想象之画,不能构空中楼阁。
只有在践行之中,你的心才能真正地和你的画融在一起,在那之后,才可动笔。
吴谷子名画之中,最为人称道的一副名为《白毓漠战图》,这幅图描绘了当初大元皇朝与西方异族之间的战争。
明明惨烈无比,明明残忍无比,可那图却透着一种平和、以及悲伤...让看的人眼中见着战争的厮杀,心底却莫名地感到安宁。
而某一日,一些参与了「白毓漠之战」的老兵和将军看到了这幅图,然后...他们竟然在这幅里找到了自己,找到了死去的队友,甚至找到了当年在沙漠战场边缘矗立着的几株仙人掌。
此事一出,原本就很是出名的《白毓漠战图》,更是被捧上神坛,成了一副难以想象的奇迹之画。
试问这样的画师...
怎么可能说谎?
至少没人会相信。
那就真不是他画的么?
蛇家右相扫视四周,却见无数双眼神看向他。
而高处,传来皇帝轻轻的咳嗽声,以及一声:「右相,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蛇家右相道:「陛下,老臣拳拳之心,皆为皇室名声着想.....为防意外,老臣已将此画之上的宾客邀至家中。
请陛下允许他们上殿...」
「他们在何处?」
「启禀陛下,他们就在宫外...」
「许了。」皇帝咳嗽了声。
顿时,又是一阵尖锐的传唤声,由近而远,往外传去。
白风默默看着这戏剧般的变化,他侧头看了眼猫家左相。
这左相的眼里也是掩不住的诧异,显然这事儿他根本不知道...
那蛇家是被坑了?
不至于啊...
那么大一个家族,如果不能完全肯定这《春晓图》是吴谷子所作,又怎么会把这画当作关键证据呈现堂上。
他又想起自己问过太子妃。
「白姨,猫蛇两家为了《春晓图》,斗来斗去,万一这画有问题呢?」
「吴谷子的画,别人仿不来。
就算有心,有技巧,可没有他的力量,却也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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