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随安将自己的手缓缓覆在萧祺然手上。
“以后,你就是我师父了。”
萧祺然极其开怀地笑了,握紧手,像是掌中拢着一件多么难得的稀世珍宝:“好,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识字吗?”
“我十五岁了。我叫随安,随处安置,我娘给我起的,约莫是这个意思。娘教过我读书识字的。”提起娘亲,随安心中一酸,语带些许的哽咽。
“或许并不是随处安置的意思,你娘应当读过书,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是个很好的意头。”
很好的意头……么?随安惘然地抬高视线,看向远方的灯火,从未有人告诉她,你有一个意头很好的名字。
“你娘姓什么?”
“谢,多谢的‘谢’。”
“那往后,你便是谢随安了。”
一番对话后,萧祺然放开她的手,站起身,再度面向鸨母:“既然此事已成定局,之后我会请人将两百金送到此地,还请妈妈将随安的卖身契交予我,这便两清了。”
鸨母神色恭敬,也不因其后交钱而羞恼:“这丫头哪来的什么卖身契,她娘也不曾有……”
“好了,我知道了。”萧祺然不耐地打断她,“既然如此,这样最好,不过,之后我也不希望有任何我徒弟的风言风语从这里起来,否则——”
他随意展扇一掷,纸扇盘旋着飞出,精准地飞向一盏灯笼,在众人惊呼声中,灯笼应声而灭,而纸扇却乖乖回到了其手中!
“——后果自负。”
萧祺然想起什么,问道:“随安,你可有需要带走的东西?”
“没有,”谢随安清晰地咬字,“一件也没有。”
她本就一无所有,纵然有,她也不愿带走。
萧祺然也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谢随安便自觉跟上,跟着他一步步走出了这个她恨之入骨却又承载了她太多记忆的地方。
萧祺然带着谢随安走到门前,一顿,回身向满堂宾客笑道:“突然想起一事,怕是要麻烦各位了,帮我向天下递个消息吧,就说——沧海观的萧祺然,今日,收徒了——”
话音刚落,男子携着少女就此不见,仿若从未存在。
满座哗然。
在这片土地上,有一群极其强大的修真者,与凡人的差距,可谓天堑。
这群人聚集在一起,便有了各式各样的宗门。
在座之人虽没怎么听过沧海观的名号,但一看这景象,再瞧萧祺然的气度,心里便确定了自己是见识浅薄,萧祺然定是一位法力高强的修真者。
妓馆的人来来往往,谢随安也曾见过几个自称是修真者的,却生不出半分向往崇敬,她只觉得害怕——
她并不觉得那些人多么厉害,只觉得他们拥有了力量却比寻常人更加偏激,也更加喜怒无常。
因此,得知自己刚拜的师父是个修真者,谢随安的第一反应是:要远离他,规避危险。
她这样的人,对于萧祺然而言,是轻轻松松就能救下的,也是动动手指……便能碾死的蝼蚁。
萧祺然当然发现了自离开妓馆后,自己这小徒弟便一直沉默垂首,将自己的面容隐得深深的,他浑不在意,径直带她去了成衣铺子,花大价钱请人将她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
坐在镜前,谢随安不安地揪了揪身上华贵的衣裙,此时此刻,她倒像个身份高贵的小姐了,清冷上挑的眼让人勾了勾线,美人的胚子终是显现了出来。
只是她的局促不安,如何都遮掩不住。
谢随安抚上被脂粉掩盖得完好的面颊,触及的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很疼。疼痛叫她回忆起先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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