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亥之交,南京城内,已经燃起了灯火。
萧绰的车马进清晋门时,晚霞还红彤彤的,云彩像锦缎般飘在天际,南京的城郭非常清晰地呈现在地平线上,让人丝毫意识不到黑夜就要到来。
走进宣和殿,萧绰被明亮的烛光照得一时看不清殿内,只听见吵吵嚷嚷的站了一殿人。见萧绰进来,纷纷叩头进见。
过来片刻,萧绰终于看清了眼前几乎文武大臣全到场了。萧绰穿过人群,走上丹墀,坐下来,随即让大臣们都站起来,萧绰转头看着耶律隆绪,说:“皇上,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么晚了还不让众卿家回去休息?”
耶律隆绪欠身道:“回太后,山西出大事了,朕与众卿家商议难决,所以,一直等太后回来。”
萧绰说:“什么事难倒了皇上?”
耶律隆绪递过一个奏折,说:“这是山西节度使蒲达理的奏折,说王继忠沟通敌酋,阴谋叛国,现已被他羁押在狱,听候处置。”
萧绰吃了一惊,忙打开奏折细看,然后,抬起头说:“这个王继忠想干什么?胆子也太大了。”
耶律隆绪说:“是啊,朕早说过宋人不可信,他分明是想投奔故土,要拿山西作赎罪的礼物。”
萧绰看了看台下,说:“大家也是这样认为的?”
台下立即响起一片附和声。
室昉没有说话,萧绰问:“室爱卿,你为何不说话?”
室昉说:“臣不敢断言王继忠叛国。”
萧绰说:“蒲达理的奏折写的清清楚楚,王继忠欲石普勾结,约为同盟,为何还不能认为叛国?”
室昉说:“据老臣所知,王继忠与石普缔结盟约不假,但盟约的内容只是说宋辽双方各自约束,互不侵犯,并没有结为同盟。仅凭这,不能说他已经叛国。”
耶律休哥说:“我与宋世代仇怨,国家正讨伐赵宋之际,他不好好讨伐宋国,却私自与敌缔结和约,这不是忤逆皇上,犯上作乱吗?”
韩德让说:“王继忠的确胆大妄为,但是山西情况特殊,民生凋敝,因此,南伐之时,朝廷也未在山西用兵,只令坚守疆界,山西不出兵讨伐也是出于圣意。”
耶律隆绪说:“但他不能擅作主张与敌缔结和约呀,他眼里还有朝廷吗?”
萧绰看了看大家,说:“好了,今天已经晚了,众卿回家休息,明日再议。”
但次日萧绰仿佛忘记了这事,在朝堂上抱怨南京天气炎热,想找个地方消消暑。
说到消暑,众人皆有同感:今年的确暑气来得快,还未到五月,已经热得难受,南京城就像一个大蒸笼,走在街上一阵阵热气直往身上扑。这些过惯了草原生活的契丹人早想离开这里,往草木茂盛的凉爽地钻。因此,太后一提出消暑,立即得到众人的响应,七嘴八舌议论避暑之事,而把正经事忘了。
耶律隆绪摸不清太后的心思,也不敢贸然相问,而且,太后正与大臣们为避暑讨论得热火朝天,他不能败了她的兴致。就这样一直到散朝,也未在王继忠的事情上说上一句话。
散朝之后,耶律隆绪留下耶律斜轸,对他说:“太后昨天说今天要就王继忠的事好好地商议,怎么今天却忘了?”
耶律斜轸笑道:“皇上什么时候见过太后忘了大事的?”
耶律隆绪说:“那为何她今天连王继忠提都未提?”
耶律斜轸说:“皇上不要心急,该提的时候,太后一定会提。臣若是没猜错的话,已经有人去了山西,王继忠的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耶律隆绪想了想,说:“没错,太后一定让康延欣去了山西,太后会如何处置王继忠?”
耶律斜轸说:“太后是个明白人,皇上放心。”
耶律隆绪却说:“不,朕不放心,太后宠爱王继忠,朕怕太后放了他。”
耶律斜轸说:“皇上,臣说一句不恭敬的话,太后宠爱王继忠,有私心,难道皇上恨王继忠就不是私心?不就是王继忠在岐沟关打败了皇上,让皇上没面子,皇上是不是还记这点仇?”
耶律隆绪说:“谁记仇了?朕是记仇的人吗?”
耶律斜轸说:“皇上当然不是记仇的人,皇上心怀天下,岂会计较私人恩怨?”
耶律隆绪说:“但这回王继忠的确胆大妄为,不惩治何以治理国家?”
耶律斜轸说:“皇上莫急,既然太后派康延欣去了山西,臣想她可能会解押王继忠到南京,到时候,皇上亲自审问,再治他的罪。”
耶律隆绪说:“什么?太后派康延欣去山西了?你怎么知道?”
耶律斜轸说:“皇太后在西山召见了康延欣,但康延欣没随太后回宫,她去哪里了?”
耶律隆绪如梦初醒说:“是啊,康延欣一定去山西救王继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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